第三天夜里,船靠了岸,采购了大批精挑细选的食材,补充了淡水,又弄上来一溜高矮胖瘦不等,风味横贯大江南北的厨师。有人来请初晨去选人,初晨不去。来人也不勉强,自去回话。后来的结果是,所有的厨师都留了下来。也不知道萧摩云是因为两月的期限要到了才如此放心大胆地留了这许多生人在船上,还是因为恰恰是因为小心谨慎,才不放这些人下的船。
这些新来的厨师,初晨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做出来的食物都经由驼背的手送到初晨面前。驼背自从不做饭之后,对初晨的厌恶少了那么一点,因为每次初晨总能一针见血地发现面前食物最欠缺的地方,一来二去,两人形成一种奇怪的关系。驼背总是抢在初晨之前恶狠狠地点评一番之后,挑衅地等着初晨继续点评,看她能不能找出自己没找到的缺点。然后他跑到厨房无情地嘲笑一番做这菜的厨师,把前段时间初晨出在他身上的气尽数撒在别人身上。
初晨点评归点评,实际上对食物不再那么挑剔,但她吃得越来越少,以往很珍惜的放风时间,她也不太在意了,总是一天到晚蜷缩在舱房里,就连萧摩云在白天请她出来,她也不肯出来半步。
一段时间之后,经过驼背恶意地点评和他那伺候好了初晨,将来就是御厨的言论起了作用,厨房里大大小小的厨师对驼背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有那脸皮厚的,硬拉着他要做他的徒弟。其中就有一个叫小鱼的年轻厨师,虽然人是丑陋了点,但脑子好使,人也勤奋,在他牛皮糖一样的缠功和不露声色,高超之极的马屁功夫之下,终于光荣地第一个被驼背收作了徒弟。
在驼背的指点下,小鱼做的第一道菜人参滋补鸭被如愿以偿地送到了初晨的面前,初晨只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喊拿走。就连驼背破天荒地说了一堆好话,初晨也不肯尝一尝。
看着委屈的小徒弟,驼背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初晨是北地人,这道人参滋补鸭是北地名菜,就算是不喜欢吃,也不至于厌恶成了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这道菜,曾经是初晨的最爱,每每彦信讨好她,就会吩咐厨房做给她吃。初晨一闻到这个味道,就会想起彦信来,如今她正在怨恨着他,又怎么会愿意吃那道菜呢?
那天晚上初晨什么都没吃,后来还是萧摩云亲自煮了碗面送去,她才勉强吃下。驼背收了空碗回厨房时,小鱼正坐在地上看着萧摩云煮面的那口锅发呆,看见驼背进来,他委屈地说:“师父,我尝了这面,不比我做的好吃。”
驼背叹了口气,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贵人煮的有贵气。咱们做的,是永远也比不上的。你就想开些吧,多努力,啊,多努力。”
小鱼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好好地做,让那挑剔的女人哑口无言。”
驼背一听乐了,“小鱼呀,你师父我可是受了那女人无数的窝囊气。你若能让师父我出了这口气,将来我喊你做爷,我是你孙子。”
小鱼一听,眼睛都亮起来,缠着驼背把血泪史讲给他听。听完之后,他叹了口气,说:“这个女人成了这个样子,多半都是公子惯的吧?”
驼背扫了周围一眼,悄声道:“这个女人的心野得很。公子把她骗到船上,又关起来,变着法子这样讨好她,我看一点都不起作用。”
“不起作用?哼!不起作用,她会吃人家给她做的东西?”小鱼不知为什么有点生气。
驼背以为他还在为他那道人参滋补鸭生气,呵呵笑道:“你就不懂女人了吧。这女人狡猾得很,她那是怕公子,变相地讨好他。我看见她偷偷在哭呢,你等着,这个女人迟早要弄出点事情来。依我看,这种女人就要打才打得乖。”
小鱼呵呵笑起来:“我没看见过这个女人,不过听师父这样一描述,是该打。”他停了停,好奇地说:“我看公子如此美貌,他所中意的女人必然也很好看的吧?”
驼背一听来了精神,在那里吹得天花乱坠,听得小鱼眼睛都放了光,不停央求驼背带他去瞅瞅这个神秘美丽的女人。任他怎么央求,驼背也不敢答应他。驼背很清楚,萧摩云那双看似洁白修长的手掌,无情地劈死了多少人。
第二天驼背开始发高烧,不能下c黄。在找不到人给初晨送饭的情况下,经驼背推荐,值得信赖,老实巴交,丑陋吧唧的小鱼被带到了萧摩云面前。
萧摩云坐在椅子上,冷冰冰地打量着小鱼。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略显佝偻的年轻人,像所有厨师一样,身上有股浓烈的油烟味。小鱼的长相有些丑陋,一大张包子脸,鼻子有些塌,皮肤粗黑,油亮油亮的,一双大手上满是皲裂纹,不安地绞着衣角,望着他憨傻地笑的时候,露出满口的大黄牙。只有头发梳得还算整齐光亮,明显是为了他的接见才精心梳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