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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哽咽着,想要嚎啕大哭,却发不出一点声息,只能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张着嘴剧烈地喘气,任由眼泪打湿了她的脸颊鬓角。身下的稀泥浸湿了衣服,冰寒刺骨,冻雨夹杂着雪粒,砸在她身上,融化,很快就凝结起一层白霜。她觉得彻骨的寒冷从小腹开始上升,然后蔓延到全身,恍惚之间,她仿佛回到了万春湖上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寒冷,也是这样的孤独和无奈。生命和热量一点一点的流失,就在她即将昏睡过去之时,一双满是泥泞和血污的靴子停在她面前。

“你醒了?”见初晨睁开眼睛,独绝欣喜地扑过去。

初晨的眼神是暗淡无光,没有生气的,她果然还是要注定孤独。她失神的看着小桌上那盏微弱昏暗的油灯,觉得自己就像是那风中的残火,完全不知什么时候就被风吹灭了,生死不由自己。

独绝有些不自在:“小风,对不起,我来晚了,都是我不好。我在外面遇到点麻烦,我——”

初晨把头别开:“这不过是命罢了。怪不得你。”流风那样的女孩,要做一件事必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不怕被贼偷,就怕贼惦记,防不胜防,始终是这个道理。她又能怪谁?她把手放在小腹上,那里变得平坦,连带着她的心也缺失了一个角,空荡荡的。

独绝小心翼翼的道:“小风,如果你想哭,你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这样憋在心里不好。”

初晨翻过身:“我累啦。”她为什么要在那个夜晚那样的疯狂,为什么要在萧摩云面前露出痕迹,为什么自己不够强大,总而言之,都是她的错,她害死了她的孩子。

初晨在c黄上躺了三天,每天除了汤药和一点ròu汤以外,几乎什么都吃不下去。独绝以为她就要就此香消玉殒的时候,她竟然奇迹般的开始恢复起来了。生命是很奇怪的东西,有的人受到一小点挫折,就冲动地选择了轻生;而有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却始终都坚持活下去。初晨属于后一种人,反正她不可能去自杀,生活要继续,始终都要活下去。

“小风,后天我们启程吧?”这段时间,兰若北岐战事相对平稳,是通过北地到达飓风雪原的最佳时期。眼看初晨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独绝建议二人尽早上路。

“叔叔,以后不要叫我小风了。叫我小叶吧?叶疏桐。”她要和过去的生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从此这世间再没有风初晨,只有一个普通女子叶疏桐。

一月后,独绝带着初晨出现在飓风雪原深处的孤月峰琉璃谷口。

初晨看着那怪石林立的谷口,有些奇怪,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堆乱石,为什么会是入口呢?

独绝立在谷口并不进去,站在那里长啸了一声。不多时,里面传出一声清越急促的啸声,算是回应。又等了一会儿,一条雪白的大狼从乱石丛中奔出来,俯首贴耳,尾巴激动的摇着,围着独绝好一顿亲热。独绝低声斥道:“幺幺,走开!蹭得你老爷我一身的狼毛。”

初晨一见这大狼,心中咯噔一下,这狼和她小时候遇到的那条被称为神的雪狼何其相似?只不过,表情不太一样,雪狼神看上去更严肃威武,体型也更庞大,充满了野性。而幺幺,一脸的憨相和天真,和一只受尽主人宠爱的狗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正想着,正好对上大狼打量她的好奇目光。

大狼小心翼翼地提起爪子,对着她迈动脚步,见她没有反应,便凑上去,用冷冰冰,湿漉漉的鼻子去蹭她的手,又围着她绕了一圈,最后把鼻子一下杵在她臀部使劲的嗅。初晨大窘,面红耳赤地往后退,大狼不依不饶,继续跟进。

“幺幺!臭狼!你找抽!还不回来!”乱石丛中走出一个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的青年对着大狼低声喝斥,声音里充满了宠爱纵容。幺幺低低呜咽一声,方放过了初晨,跑回青年身边去了。青年先对着初晨微微一笑,对独绝行礼:“见过师叔。二位请。”

“你师父呢?”

“师父出门去了,可能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青年恭敬有礼地在前面引路。

独绝示意初晨跟上,二人跟在青年身后七拐八弯,方绕出那片乱石。刚绕出乱石,两条同样雪白的雪狼摇着尾巴凑上来,被青年一一喝开了。几间白色石屋错落有致的散建在雪地上,一条冒着热气的溪流淌向屋后。见初晨看向那溪流,青年笑道:“是温泉水。”

独绝道:“这是我侄女儿叶疏桐,今后可能会在这里住段时间,要劳烦你多多照顾她。”又指着青年道:“小叶,还不上来见过你王力师兄?”初晨忙上前福了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