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雍见两人不感兴趣,笑道:“原来你们还不懂功夫在诗外的道理。”
郭敖摇头道:“我只知道剑便是道理。”
柏雍“嗤”了一声道:“剑能解决的事情,永远不是什么大事。这样吧,我们来赌点彩头如何?”
郭敖淡淡道:“这世界上已没有能令我动心的东西了。”
柏雍看着他,道:“真的么?于长空的剑谱呢?”
郭敖浑身一震,道:“于长空的剑谱?你……你怎么会有?”
柏雍不答,他的手指挑起,一指向郭敖刺去。这一指去势甚缓,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郭敖的脸色却凝重起来,因他已看出,这一招乃以指力而运剑术,剑意浩瀚耸达,氤氲乎磅礴,绵绵乎无穷,正是名家出手的先旨。于长空教授他的时间不多,但这剑中要义,却说得甚为详细。柏雍这一指虽然简单,但与于长空的教诲却隐然暗含。郭敖不敢轻视,深吸了口气,也是一指刺出。
两人手指舞动虽急,但绝不接触,也没有劲气泄漏出来,只仿佛挥麈清谈一般。沈清悒只觉一股极大的压力透过来,压得她心头烦恶,无法呼吸。沈清悒忍不住退了一步,那股压力不但不消,反而更加沉郁宏大,她一步步退后,不多一会,已经退出了小屋。两人手指却越转越急,指间氤氲剑华也越转越大,犹如两条神龙,翻卷舞动于九霄之上。郭敖的出手本已雄奇灵动之极,但柏雍的指却更快,更灵,更捷!都到后来,这一根手指已将郭敖的全身都封死。
他并没有运用内力,只是单纯的招数。甚至连招数都说不上,是褪尽了一切外表的剑意,是最实在的,丝毫花哨都没有的剑之精髓。这精髓,与于长空的教诲隐隐相合,却比郭敖现在所悟更深、更精、更彻!他的手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已将郭敖完完全全困住。
这是何等的剑法?除了于长空,谁能留下如此剑意?
郭敖缓缓收指,他的脸色已经变了。没有人能够抵挡这样的诱惑,尤其是用剑者。郭敖幼时曾得于长空指点半日,便觉终生受益,自觉直到如今,还未跳出他当初那几句话的窠臼,此时眼见柏雍剑意萧然,有通达天地之能,哪里还能忍耐住?
郭敖傲然道:“赌了!我若输了,此生再不用剑!你要怎生比过?”
郭敖号称剑神,一身的武功都在剑上。剑对他来讲,是兵器,是武技,也是职司,是本领,是自信,是生命。他此时以剑为赌,那是很看重柏雍的剑法了。
柏雍道:“蹴鞠有很多种比法,可以比赛谁蹴得高,也可以设立一个‘门’,只要先于对手就鞠蹴于门内,便可得胜。要怎么比,自然是你选,免得说我做了手脚。”
郭敖沉吟片刻,他虽然急欲得到于长空的剑谱,却并不鲁莽。自知于蹴鞠一窍不通,想来蹴高时并非凭着蛮力,而是有很多的窍门在里面的。柏雍已研习多日,想必深得其中诀窍,这一项,可就比不得了。于是答道:“那就比第二项好了。”
柏雍微笑道:“那就请兄台选定鞠门。”鞠就是球,鞠门也就是蹴鞠所入之门,便是致胜之门。
郭敖四处转顾,一时也想不出来。沈清悒眼珠转了转,道:“不如我来指定可好?”
柏雍道:“由第三人指定,那就最好了。也免除了我们两个作弊的可能。”
沈清悒笑了笑,道:“那就选武当派的山门好了!”她这话便大有玄机,柏雍既然七年未曾出山,那么便连武当派的山门在哪恐怕都不知道,还怎么比赛?不料柏雍微笑道:“好的,便是武当派的山门。准备好了么?”他这最后一句,却是对郭敖说的。
郭敖点了点头,柏雍从墙角拿了一物出来,笑道:“这便是鞠了。”郭敖看时,就见那鞠用藤条扎成,上面蒙了一层小牛皮,绷得紧紧的,还用瘦金体写了四个小字:“疾如风火”。大约如拳头的两倍,掷在地上,卜卜直跳。柏雍微微一笑,突道:“开始了!”
郭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一动不动。柏雍脚在鞠上一点,那鞠倏然弹了起来。郭敖一脚横扫,那鞠化作一道流星,向屋外飞去。柏雍跟着窜出,眼见那鞠被他脚尖勾住,略一盘旋,便转了方向,在暗夜中星飞电闪地去得远了。
沈清悒大叫道:“快追!”郭敖提起一口真气,身子倏然弹出,飘飘摇摇地射在空中,迎着激荡的风声直走八步,堪堪已经赶上了柏雍。柏雍百忙之中赞道:“好轻功!”见郭敖笔直向他落了下来,突地身子一折,平平躺了下去。他的脚却如影附形地盘住那鞠,紧贴着地面转了个半圆的弧形,躲过了郭敖苍鹰下掠的一招扑击。郭敖脚才沾地,立即一掌打出。他的手中夹了一捧树叶,一握之间,蓬然如散天花,满天都是细碎的绿影,向柏雍冲了过来。这等碎屑难以受力,打在身上也无大碍,只是若被侵入眼睛中,那便极难清除。柏雍身子一旋,避开正面,一掌跟着击出,将那绿影震开。但就这瞬间的停顿,郭敖两只脚一齐攻至,一只踢向柏雍的腰间,另一只则踢向那个鞠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