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公孙瓒军营。
中军大帐。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男子,此刻正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一手拿着信笺,一手捏着颌下短髯,朗目聚焦在信笺上,唇角微扬起个弧度,表情有些得意。
虽然,在此之前,公孙瓒能清楚地感受到,袁绍迟早有一天会求自己,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时,他却依旧难以保持绝对的冷静,下意识总是会有一种成就感。
彷佛
能被四世三公的袁家相求,便证明了目前自己的事业,已经达到了某种高度,亦或者说,自己得到了四世三公的袁家的认可。
毕竟,作为边郡的大族,而且还是庶出的公孙瓒,似乎从一开始,就在寻求别人的认同,在他结婚之前,人生波澜不惊,可结婚以后,就像是开了挂一样,扶摇直上。
尤其现在,袁绍居然派自己麾下的智囊谋士沮授,主动寻找到自己,来寻求帮助,更是让公孙瓒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你是”
虽然,公孙瓒知道下方的男子,乃是沮授,但他还是将上位者的姿态端起来,不趁现在好好装装逼,估摸着这辈子也没什么太好的机会了。
“在下沮授。”
沮授揖了一揖,简单回答。
“哦。”
公孙瓒颔首点头,将信笺放在一旁,抬眸望向下方男子,冷声言道:“你家主公袁绍,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也会寻求在下的帮助。”
沮授自然清楚公孙瓒谋的什么,压根就不着他的道,澹然回答:“我家主公深知公孙将军嫉恶如仇,厌恶在幽州作乱的乌桓贼子。”
“他与将军您一样,同样讨厌这帮家伙,更讨厌想要拉拢乌桓贼子的刘虞,这不是什么仁义,而是愚蠢,愚不可及!”
“没错!”
果不其然。
脑子不够用的公孙瓒,立刻义愤填膺起来:“乌桓狗贼在幽州作乱,百姓苦不堪言,拉拢这样的异族,只能给大汉埋下隐患,绝不可能长久解决问题。”
“只有将他们斩尽杀绝,才可能真正保证大汉的边疆,是长治久安的状态,正如凉州三明的段颎一样,杀戮才是和平的保障。”
沮授趁势继续拍马匹,加深对方对于乌桓异族的厌恶:“没错,将军您才是真正的边郡英雄,是您保护了幽州数百万人的安全。”
“刘虞不过是空有贤名而已,乌桓人暂时可以为他们卖命,是因为需要仰仗咱们大汉,可一旦把他们喂饱了,迟早还是会造反的。”
“或许”
沮授声音拖长,略显阴鸷地道:“当年张纯、丘力居的叛乱之事,要不了多久,还是会发生,到时候遭殃的必是幽州百姓,与他刘虞何干。”
“公孙将军,目前正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只要咱们双方能够精诚团结,必定可以将乌桓贼子,以及刘虞老贼,一网打尽。”
“将军”
沮授叹口气,故意往公孙瓒心口上捅刀子:“在下可是清楚,当年刘虞因为你与他对于异族的态度不同,生怕你做大,便一直在打压你。”
“现在,正是你报仇的时候,我家主公有万余强弩兵,你有白马义从,只要咱们合作,设计诛杀乌桓狗贼,简直是易如反掌。”
“只要外围的乌桓狗贼死绝,蓟城的刘虞便是孤家寡人,如何能够长久,届时我家主公可以保证,帮你诛杀刘虞。”
“不知将军”
言至于此,沮授揖了一揖,轻声询问:“意下如何?”
公孙瓒也的确是憎恨乌桓狗贼,以及刘虞老匹夫,当下捻须沉吟片刻,旋即点头:“好,我可以答应袁绍。”
沮授心中狂喜,但面上依旧保持冷静,当下再次一揖,轻声道:“恭喜将军,您的仇,这次一定可以报了。”
“嗯。”
公孙瓒肯定地点点头:“只要能令边郡长久太平,能保证幽州百姓安全,我公孙瓒必定是义不容辞。”
沮授称赞道:“将军果然高义,在下佩服,既如此,在下先行告辞,返回军营,向我家主公汇报,然后再派专人过来,与将军沟通作战细节。”
“好。”
公孙瓒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当下,他腾得起身,绕过长桉,转入帐中,亲自将沮授送出大营,方才返回军帐,来到地图跟前,仔细观察地形,准备接下来的作战。
“来人。”
“将军。”
“把严纲唤来。”
“喏。”
不多时。
一个身材矫健的男子,转入帐中,欠身拱手道:“将军,您有事找末将?”
公孙瓒嗯了一声,颔首点头:“咱们接下来,可能要跟袁绍合作,诛杀外围的乌桓贼寇,他手里可是握着万余强弩兵,只要利用好,绝对是一柄利器。”
“跟袁绍合作?”
严纲皱了皱眉,略显惊诧地道:“主公,袁家目前的处境,您不是不清楚,现在选择跟袁绍合作,岂不是得罪了南阳皇帝陛下?”
公孙瓒又岂能不知这一点。
他沉吟了良久,吐口气,郑重道:“得罪便得罪吧,顾不了那么多了,若是这次不能将乌桓狗贼灭绝,只怕大汉再建,依旧是怀柔政策。”
“我公孙瓒这次便先斩后奏了,至少要将乌桓消灭过半,让他们在三、五十年内,不敢再生觊觎之心。”
朝廷的怀柔政策虽然是长治久安之法,但却苦了边郡的百姓与武人,毕竟这么些年,乌桓、鲜卑、羌胡反反复复,尤其羌胡,更是如此。
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惨死在乌桓人的铁蹄之下,公孙瓒实在是不愿意这种悲剧再次上演,因此这才想尽一切办法,诛杀乌桓狗贼,保证大汉边陲的安全。
以武立身,保家卫国!
血染幽州,何惜自身!
“这”
严纲自然明白公孙瓒的想法。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想要边疆长治久安,因此大都同意内签的怀柔政策,可这长时间的政令,却难以真正消除双方的隔阂,从而造成反复的叛乱。
作为边郡武人出身的公孙瓒,自然清楚如此状态下的百姓疾苦,他宁肯冒着被南阳皇帝陛下误会的心,也要在此之前,将乌桓诛杀过半。
从某种意义上说,公孙瓒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当赌注,因为一旦失败,他可能这辈子都难以再次翻身。
“将军。”
严纲沉思良久,终于还是言道:“您的好友刘备,目前正在河洛,何不写一封信给他,让他帮忙疏通疏通。”
“不必。”
公孙瓒毫不犹豫地拒绝:“玄德虽然是皇叔,但也是从县令做上来的,咱们让他如此,或许会让他为难,这种事情,公孙不屑为之。”
“况且”
言至于此,公孙瓒叹口气,轻声道:“如果咱们与袁绍联手诛杀乌桓的事情被玄德知晓,他若当真愿意,无须本将军开口,自然会上书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