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承认自己压不住吕布。
毕竟,从官职上而言,双方属于平级。
虽然在临行前,董卓曾明言让吕布听自己号令,但徐荣不会天真的以为,吕布这头虓虎会乖乖听董卓的命令。
这一点,从董卓离开当日, 吕布回身便坐在主将位置上,便可见端倪。
此人不会甘于自己之下。
甚至于,经过这两次的战斗,他隐隐有要反客为主的想法。
可是
真的要报于丞相吗?
如今,关东局势极其危险,董卓面临叁面大军的强攻。
即便真将吕布要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想法, 以及相关迹象汇报于董卓,董卓会如何想?
其一:只能证明自己没有能力,让董卓瞧不起自己;
毕竟在临行前, 董卓是曾明言过要让吕布听自己的,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相当于持节行事,自己代表的是董卓。
但饶是如此,却依旧难以扼制吕布,令其俯首听命。
这不是无能,又是什么?
其二:即便将此事汇报于董卓,董卓也不可能出面。
或者应该这么说,董卓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根本没时间出面。
他若没能将另外两路关东军战败,是绝对不可能回来的。
既然回不来,自己上报,又有何意义?
防止意外发生后的提前推卸责任?
哼!
徐荣扪心自问, 自己从不是推卸责任之人。
即便没有吕布在大谷关,他同样会严防死守。
如果当真落败, 该承担的责任,照样不会推脱。
思来想去。
徐荣终究还是没有将此事汇报。
不过,对于军中的舆论,徐荣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管不了吕布,难道还管不了自己的属下?
正当徐荣思考接下来当如何行事时。
“报—!”
忽然,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抬眸望去。
但见,一个士兵急匆匆转入帐中,欠身拱手道:“将军,关外有个自称颍川荀彧之人,说是弘农王帐下军师,特为阴少府之事,求见二位将军。”
“哦?”
徐荣没有想到。
一个小小的阴修居然真让弘农王派人来了。
看来南阳阴家在弘农王的眼里,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只要能牢牢将阴修握在手里,还怕守不住大谷关?
徐荣兴致大涨,腾得起身,朗声言道:“让他进来,带入中军等候,待本将军换身衣服,立刻赶往中军,我倒要瞧瞧, 此人冒险来此, 意图何为。”
士兵欠着身子, 神色有些尴尬:“呃那个回禀将军,此人目前已在中军,由吕将军负责接待。”
“嗯?”
徐荣面色骤变,心底的怒火腾得燃烧起来:“因何不早汇报?”
士兵喉头上下翻滚,艰难地道:“不是小人不愿意早报,只是被吕布军中的士卒阻挠,这才耽误了时辰。”
“吕布!”
徐荣眉头骤拧,怒目圆睁。
森冷的凶芒从眸中陡然迸射,毫不遮掩这腾腾的杀气。
此刻,徐荣哪里还顾得上换衣服,他只着常服,便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然而
徐荣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中军大帐中,吕布却是端坐上首,虎掌怒拍帅桉,恶狠狠瞪着下方文质彬彬的儒生荀彧,如此凶戾的目光打在对方身上,却如撞在山峰,轰然崩碎,没起到半点震慑作用。
荀彧立在帐中,面容和善,气质儒雅,身上虽没有半点锋芒气息,但却给吕布一种无懈可击的感觉。
自从其入帐以来,仅仅与吕布有过一句交流,“徐荣将军何在,在下有要事与之相商”,不管吕布如何强调自己主将职位,荀彧只是不予理会,彷佛全然没把对方当回事。
那种眼神
吕布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虽然处于绝对的下风,随时可能死于刀斧,但其心之傲,深入骨髓。
吕布嗞着钢牙,冷声言道:“荀彧,本将军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将你大卸成八块,然后统统丢入荒野喂狼,死无葬身之地。”
荀彧却是神情冷漠,没有丝毫畏惧地一揖:“在下既然敢来,就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一颗头颅而已,要拿便拿去。”
呼~~~
吕布强压下心中怒火,长舒口气:“荀彧,其实本将军知道你内心的根源是什么,你是死守你们儒生的王道,始终认为我们边郡之人,不过莽夫而已!”
“不通诗书,不懂礼节,除了会骑马射箭,杀人防火外,与那未开化之蛮夷,并无区别,根本不配入主中原,雄据朝堂,对吗?”
荀彧漠然,没有回答。
实际上。
他略有些震惊,没有想到吕布能说出此等话来。
自己如此这般所为,其目的是要拨动吕布、徐荣之间的矛盾,争取将二人分化,好为接下来的战略做准备。
但不曾想
吕布心中的恨意,居然如此之强。
荀彧可以想象,自从吕布进入雒阳以来,边郡莽夫的身份给他带来过多少困扰,甚至是多少羞辱,否则焉能让他如此这般的愤世嫉俗。
丁原曾试图带着他融入士人圈层,但不论其如何努力,这样的举动终究不过是徒劳无功,甚至还会成为士人的笑柄。
忽然某日!
一个敢于打破这一切规则的勇士出现,再次点燃了吕布心中的希望。
他已经受够了士人的嘴脸,愿意随同这位勇士一起,重新缔造这世界的规则与秩序。
然而,鄙视便是鄙视,不会因为你过分强大的武力便消失,它发乎于心,践之于行,心若不灭,行必永存。
“哼。”
见荀彧没有任何反应,吕布轻哼一声:“诚如现在,虽说你立于帐中,四周皆有刀斧,本将军只要一声令下,你必身死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