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宏也清楚若是自己儿子,因为攀附权贵便休妻再娶,这名声上想必也会有影响。司马宏与司马睿不同,到底是人老奸、鬼老滑,多活了几十年见识自然也就多了许多。他更知道,英王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如果英王对此事有了意见,那儿子的前途可就彻底无亮了。
只是在几经犹豫之后,权欲还是战胜了理智的司马宏,最终还是对提亲点了头。因为他知道,至少在仕途初期,在儿子没有获得英王真正认可之前,英王绝对不会出手帮助的。而自己的儿子,现在距离获得英王认可,还差的远着呢。
英王每次召见自己,见到自己带着儿子。虽说也会与儿子谈论一些时局,甚至还会提出一些问题。可几乎儿子每次回答后,英王都会微微皱起的眉头,自己也不是没有看出来。以司马宏的老奸巨猾,不用多几次便感觉出,英王对自己儿子不反感,但也绝对谈不上欣赏。
这一点,从会试时自己儿子的名次上,司马宏便能看出来了。若是真的英王不肯扶持自己这个儿子,或是对儿子扶持有限,那自己就只能另寻他路了。因为司马宏清楚知道,以自己的这个儿子的性格。若是放任他,在这仕途险恶官场上打熬,还不知道还要摔多少个跟头。
司马宏更知道的是,儿子将来能走到什么地位,在官场上起点也一样重要。六部观政之后,自己这个儿子,能不能被分到一个起点较高衙门,可以结识到更多对他今后有帮助的人,这对儿子后半生也同样重要。一个整天在皇帝身边的翰林,人脉绝对不是一个知县能比的。
如果真有了在翰林院做掌院学士的叔丈人,那么司马睿进入翰林院就容易的多。翰林院虽说位高权不重,但作为皇帝的秘书机构,能进入翰林院对今后发展,可是相当的有利。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几年庶吉士、编撰、侍讲下来,就算做不到翰林学士。
可谋一个外放,至少也是要做到知州。如果有机缘被外放,但任乡试主考官,那就是更是前途无量。再加上也知道,这个如果真能攀上这个礼部侍郎,儿子在真正踏入官场之后,这仕途会更加顺利。门下侍郎在这大齐朝的京师之中,的确官职不算高,权利也不算重。
但门下侍郎却是随侍皇帝左右,掌管审查诏令、奏章,可谓是上通下达。虽说本朝高宗之后的历代皇帝,更为重视翰林院,门下省基本上成了一个摆设。但身为门下侍郎,在朝中还是很有地位的。不说别的,就这人脉远不是一般官员可以相比的。
作为门下侍郎,能调任到翰林院掌院学士,这个就算是六部尚书都眼红的职位,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娶了他的侄女,对儿子只有好处。况且,在经历过密州的那些事情后,他在内心之中也认为这个儿媳妇,实在有些太过于艳丽,对自己儿子并非是好事。
尤其是儿子若是留在京城为官,在这权势遍地的京城。有这么一个艳丽无双的儿媳妇,只能是一个麻烦事。更不要说,离了京城去天高皇帝远的外地为官。那些安抚使、转运使、按察使,的确无权开除一个官员。但把你丢到一个冷板凳上,打压你个几年却没有任何问题的。
若是被那个权贵盯上了,恐怕自己儿子后半辈子都要受到影响。哪怕这个儿媳妇一向谨守妇道,平日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谁又能担保难得外出一次,不被那个可以决定儿子前途、命运的权贵或是他们家那些浪荡子盯上?一个新科进士,又有那个能与世家子对抗?
最为关键的是吴芝玉已经无法在生育,不能给他生一个孙子,还不愿意儿子纳妾的吴芝玉,这么下去真的会断了他们家香火。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是他司马宏重男轻女,只是对于他来说,孙女早晚都是人家的。将来许人之后,生下的孩子也是继承人家的香火。
眼下自己已经与大儿子断绝了关系,若是小儿子再生不出孙子来,那司马家的香火真到自己这里就断了。再加上与那位门下侍郎结亲,给自己家族带来的利益,要远远超过父母已经双亡,而且生前也不过是普通小地主的吴芝玉。
思来想去,司马宏便同意了司马睿在被提亲之后,马上便提出的休妻再娶要求。至于吴芝玉若是愿意做一个平妻,那自然是好。如果不愿意,那也就别怪他们司马家无情了。谁让她没有一个做高官的爹了?而以往吴芝玉对他们司马家做出的贡献,则被他刻意的忽视了。
至于眼下权势熏心,知道攀附上这个岳丈家,对自己今后助力的司马睿,早在那位门下侍郎提亲第一刻,便已经心动了。若不是司马宏示意他稳重一些,恨不得当场便以侄女婿身份,跪下拜见世叔了。甚至可以说,若是没有司马睿坚决的态度,司马宏还未必能下这个决心。
这爷俩戏做的很足,为了彰显自己不是富贵易妻,还赶在了殿试之前以善嫉、无后为名,在那位门下侍郎的见证之下,给吴芝玉写下了休书。近十年的夫妻之情,被这一纸休书彻底的断绝。若不是因为还寄居在英王府,恐怕当天便将吴芝玉赶出家门了。
至于做了下堂妻的吴芝玉,以及她实在不忍心,留在她那个无良父亲身边,而一同带出来的女儿。在父母双亡,已经没有娘家可以依托。除了同在英王府担任内管事的一个远房堂姐之外,连个亲人都没有的情况之下。往后怎么活下去,则压根不在司马父子考虑之中。
给了吴芝玉一百贯钱算是彻底的了解后,便将她们母女给赶了出来。甚至连作为眼下,自己唯一亲生骨肉女儿,都没有在看过一眼。而除了那开恩似的一百贯钱,吴芝玉母女就连换洗衣物都没有带出来几件。休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今后婚嫁各自由人,不在有任何关联。
听罢吴芝玉的哭诉,身边的吴紫玉恨恨的道:“这个人渣,芝玉为了他受了多少磨难。现在他全然忘记了不说,还为了攀附权贵要休妻。亏他还是一个读书人,老百姓尚且都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这种人若是也能当官,这大齐朝的官都成什么人了。”
“爷,此次科举是你主持,你现在又是监国亲王。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人做官?他今儿可以为了权势,休了自己的糟糠之妻。明儿就敢为了权势,做出更加卑劣的事情。人品如官品,这种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又会是什么好官?”
看着眼前愤怒的吴紫玉,伤心痛苦绝望的吴芝玉,黄琼沉默了。他也没有想到,原本自己以为只是一个书呆子的司马睿,会做出为富贵休妻的事情来,当真人不可貌相。想到这里,他走上前一把一个将两个女人搂在怀中道:“芝玉不要伤心。休了便休了,没有什么大不了。”
“此等负心之人就算这次挽回来,那么早晚还会有下次的。此人天性薄凉,远非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一切有本王在,芝玉又有什么可担心?说实在,本王倒是巴不得芝玉离开他们家。否则,本王今后想要与芝玉相会,还要费上一番心思。如此这般,倒是成全了本王。”
“芝玉先带着孩子,踏实的在玉姐这里住着。等将来有机会,本王在给芝玉一个名分。本王就不信了,给本王做一个侧妃,还能比做一个小官的正妻差到那里去?至于那个司马睿,芝玉放心,本王整治他的手段有的是。说句不中听的话,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玉姐说的对,像这种为了向上爬不折手段的人,若是真让他做了大官,反倒是一个祸害了。虽说本科进士的名单,已经报到了父皇那里,不可能在做更改了。除非他做下十恶不赦的罪过,本王现在还免除不了他进士的身份。不过,本王依旧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他不是要做大学士吗?哼哼,本王就让他在七品芝麻官的职位上,做上一辈子。别说他不过娶了一个门下侍郎的侄女,就算他做了驸马都尉,本王一样能让他冷板凳做到死。他如此对待芝玉,本王会让他好好尝尝什么叫做自食其果。”
说这番话的时候,黄琼的语气也很平淡,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但其语气中的冷意,无论是吴紫玉还是吴芝玉,都听了出来。吴芝玉倒也罢了,但对黄琼已经有了一定了解的吴紫玉却知道。眼前这位主,性子看起来的确随和,但绝对是那种杀人不见血的笑面虎一只。
他既然如此说,司马睿这一辈子,就此打入十八层地狱未必,但是今后别想在翻身却是肯定的了。只是原本也就嘴痛快、痛快,但实际上却是也知道政务上的事情,这位主是不会听自己的。哪怕是那个人做错了,只要没有超过这位主的底线,他也不会受任何人影响。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对于此事黄琼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伏在黄琼的胸口,冷静下来的吴紫玉幽幽的道:“爷,司马宏是你要用的人。你如此整治他的儿子,他还能真心为你办事吗?芝玉下堂便下堂了,反正那家人如此绝情,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现在认清了他们的为人,总算还不太晚。眼下虽说没有了家,但芝玉还有我在,也断然不会让她们娘俩饿着、冻着。可对于你来说就不一样了,能入你眼中的都是人才。您现在又正是用人之时,为了我们姐妹,付出这么大代价不值当的。今儿有你这番话便已经足够了。”
吴紫玉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黄琼给拦住了:“玉姐,不能够给你名分,已经是我最对不起你的地方了。今后,不要再说什么值当不值当的。再说芝姐把身子都给了我,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若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坐视不理,与司马睿那种人还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