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妈妈盯着她的眼光依然像在看仇人一样凶狠。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尖叫声,哀嚎声,让人坐立不安的猛烈挣扎声,都在渐渐停歇,随着镇定剂在身体里生效,被解放的不止是困意,还有一直被主人囚禁无视起来的,黑色的恨意。
当她再次醒来,她看见的是父母狂喜的脸。她的人生,在这场开颅手术后被扭曲了。头脑里有成千上百的影像在乱窜,使她无法思考。是谁在脑海里说话?数百个不同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使她无法倾听。她的头脑好像要爆炸了一般,各种信息尖声惊叫着在她的脑海里窜来窜去,啊——!!吵死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说话,但却发现自己连嘴都张不开了。
不仅如此,她想要抬起手臂,可手臂依然一动不动!
研究者发现了她的异常,走过来查看她的状况:“你说不了话吗?你能动吗?”
为什么?好害怕!为什么她不能控制自己了?她要死了吗?她是不是要死了?!
“不要慌!你尝试着动动手指,把意识放到手指的控制上!用你的意识去控制!”研究者安抚似的对她说道。
光是从脚步声,谈话声,呼吸声,仪器的运行声中提取研究者的声音就够吃力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单单是倾听这件从前那么理所当然的事,就能让她焦头烂额,是因为她的脑袋坏掉了吗?
头脑好乱,好吵,什么都不能思考……巨大的压力像洪水一样向她涌来,她想尖叫,她想哭泣,可是如今她却连眼泪都无法流出,最重要的线被人拿走了……她成了拔线木偶。
“很抱歉,虽然我们的目的是开发前额叶,可是看样子因为不可预知的改变,手术者的潜意识和显意识发生了同步,恐怕此刻她的意识正承受着潜意识的巨大压迫,虽然前额叶手术成功进行了,但恐怕手术者的意识很快就会因为潜显意识的同步而崩溃。”
“也就是……我们说的白痴。”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变了脸色?为什么妈妈用可怕的表情向她冲了过来……?好疼,不要,不要打我……头好疼……她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额头上蜿蜒了下来……是水吗?好痛啊!好痛!好痛!好痛!
“医学史上还尚未发现过意识同步后依然能保持自我的先例。如果把心灵比喻为一座冰山,那么浮出水面的是少部分,代表意识,而埋藏在水面之下的大部份,则是潜意识。人的言行举止,只有少部分是意识在控制的,其他大部分都是由潜意识所主宰,而且是主动地运作,人察觉不到。如今手术者正发生的支配障碍就是意识同步的后遗症,这股巨大的精神压力即使是心智坚定的成年人都无法承受。”
“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们今后该怎么办才好?!”妈妈在爸爸的怀里痛哭失声,爸爸阴沉着脸慢慢拍着妈妈的背:“只有让嘉儿……”
“不行!我绝对不允许!”妈妈尖叫着抓住爸爸的衣领:“嘉儿是我们的宝贝啊!怎么可以让她做这么危险的手术!如果手术失败了……像矢柯这样……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你们在说什么啊,嘉儿……是谁?妈妈的宝贝不是她吗?不是嘉儿,是柯柯啊!看看我啊!妈妈!爸爸!
……这一天,她的仇恨开始发芽。
这股不知该烧向谁的恨意支撑她熬过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因为失去了潜意识对意识的压制,她的意识开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当她的身体陷入沉睡,她的大脑依然像根紧绷的弦一样在运转。
她陷在意识崩溃的边缘,短短一个月,她就变得形销骨立,从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如玩偶一般的小人眼眶深陷,肌肤青白。在无法控制身体运作之前,她都只靠着每天的营养剂吊着微弱的生命,而父母,再没有来看过她。
寂静的房间,拥有呼吸的只有如尸体一样一动不动的她,她就像一个不被需要的杂物被扔到了无人的深渊。
时间还在流动吗?她不知道。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她奇迹般的渡过了最初的危险期,她成为医学史上第一个意识同步还依然能保持自我的人,意识同步带给她的不止是超强的记忆力,还有一个不断遭受神经压迫只剩下十余年寿命的破损身躯。
“太完美了,手术者前额叶的神经活动是常人的六十倍,再加上对大脑的完全掌控,她的工作效率将会是普通人的数百倍!没有意识崩溃,没有精神失常,这是我研究大脑开发多年以来最完美的作品!”
她的父母在她的面前喜极而泣,不仅是为了能继续延续的贵族身份,还有身为父母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免受前车之苦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