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离城很可能有许许多多像她这样身份的女人,她只是其中之一,但别人是别人,总之她绝不愿意成为传说中的那个小三儿,虽然她将这个并不好听的名词放到自己身上似乎也有些自我抬举了。
每个人都有一些奇怪的坚持,就像她在国外读书时有一位每晚去跳脱衣舞谋生的女同学,那位同学每次都坚持穿着高跟鞋,认为这样就不算完全脱光光,可以保留自己的一分尊严。
她一度觉得很好笑。现在想想,她何尝不是如此。
陈子柚在脑中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
江离城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可是从他刚才打电话的语气,甚至她联想起以前的几通电话,电话那头的那个人,无疑是他重视的,尊敬的,不愿伤害的。或许她能够以此为筹码,与他重新达成协议。这样或许她的自由之日会更早来到。
她还没盘算出具体的方法,江流已经有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老实回答:“江先生是单身。”
“哦。”她的期待落了一点空,又不死心地问,“那未婚妻呢?”
“据我所知,没有。”
陈子柚觉得很没面子。无怪江流似乎在奇怪地用余光看她,连她自己都觉得,刚才那通话,就像她对江离城有什么企图似的。她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你送我回去后,还要去与他会合吗?“
“不用。我留下来替江先生处理公司事务。”江流回答。
这也令她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江流只是司机加保镖,没想到看起来像青春大男孩,比她更年轻的江流,其实也是江离城得力助理。
她拿出随机的杂志翻看,不再多问了,但江流却足够尽职地继续替她答疑:“江先生这次是陪一位朋友出国做手术,昨天刚刚确诊,那是他从到大的好朋友。江先生曾说,这是他最后一位亲人。江先生心情很不好。”
陈子柚郁闷得想吐血:江流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我问过你他为什么心情不好,离开那么久是要做什么吗?这些都关我什么事?
她发作不得,毕竟江流待她一直尊重有礼。她见江流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只好强压下一口气,尽量和气地没话找话问:“你认识他多久了?”她在心里想,这个问题也不关我事啊。
“十一年零七个月。那时江先生还在念书,跟导师一起做项目时遇见我。我父母双亡,养母身体也很差,我只能辍学,他用自己的奖学金帮我交了学费,所以我与他一直有联络。我读大学时,我养母重病,那时江先生已经有了自己公司,又出钱帮我养母治病。所以我毕业后就来到这里。”江流在这五分钟内说的话,比过去一年里跟她说过的话都多,眼中微微地闪着疑似感激崇拜尊敬景仰的光。
“哦。”陈子柚说,除此之外她实在再无话可讲了。她眼中的恶魔,恰是别人心目中的天使,道不同不相与谋。
江流也不再说话了,到飞机降落时出了一点点意外,又被迫重新升空,也许是想安慰她不要害怕,江流又说:“我读书时有位教授研究神学,他总说命运相同的人相遇的机率比较大。您相信吗,陈小姐?”
陈子柚本来就害怕飞机起落,此时听了江流的话后,惨白着脸抖着嘴唇对他说:“你的意思是指,我们两个都没父母的人,今天会死在一起吗?”
飞机安全落地后,她觉得今天在江流面前真是丢尽了面子,这家伙长着一副干净纯善的面孔,其实跟江离城一样坏在骨子里。以后她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陈子柚在正式上班前,又去看望了外公。
这回她并没抱着多大的期望,也没再精心地装扮成自以为可以吸引外公的样子。事实上她在国外水土不服还算轻的,回国后种种不适才逆袭而来,面色黯淡,全身乏力,眼皮浮肿。去看外公那天突然降温,半路又下了雨,她穿着短袖衬衣和及膝裙,只从停车到跑进医院大楼这短短两百米距离,便冻得打喷嚏又流鼻涕。
却没想到外公这次出奇地和蔼,虽然仍然忆不起任何事情,却慈爱地对她说:“小姐,今天外面很冷,你穿得有点少。女孩子爱漂亮不是不好,但健康也很重要。”
她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外公又说:“你比上次来的时候,气色差了很多。你是不是不舒服?”
陈子柚心头的血几乎涌到了喉咙。即使外公仍然不认识她,但是就犹如一位普通的长辈一样对她吁寒问暖,这样的情形,近两年来,她连梦中都不曾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