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自己的母亲,只觉得面容模糊。在她的回忆中,几乎没有与母亲坐在一起超过一小时的时间。她从不曾打过自己,骂过自己,但也很少过问自己的事,每天只是逛街美容打牌。
说起来,她几乎有点嫉妒江离城了。她也想含笑回忆起一两件妈妈的往事,但是她此刻脑中盘旋的却只有两个情景。
陈子柚知晓自己身世的那一回,母亲说:子柚,对不起,瞒你这么久。她与母亲最后见面的那一次,母亲同样说:子柚,对不起,我不是个好母亲。几天后,她便得到了母亲自杀的消息,而她居然没有震惊,仿佛一切早已注定只等发生。
“你当初学地质专业,就是为了以后做这一行吗?”既然江离城在回忆,她也不好贸然转了话题。但是她却再也不想把话题继续围绕着他的母亲来转了,那之于他二人实在是危险话题,指不定又要爆炸。
然而这个话题仍然没有脱离江离城的母亲。江离城说:“不是。当初只是为了跟我妈妈唱反调。她觉得这种专业风吹日晒雨淋没气质又没前途。”
“然后你因为学了这个专业,偶然发现了宝石矿?”
“每个人的运气总不会一直不好。”
陈子柚心说,正因为你的运气突然变好,所以我们家的运气才会如此坏。而且,她怎么居然会跟他拉起家常来了,真是太无聊了。
她突然便郁闷到了极点,塞进口中一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结果味道奇怪,她立即又吐掉,拿了杯子打算喝几口水压一压时,发现江离城又诡异地看着她,立即想起这水被她吐了一大口酒。
那怪味的东西害得她直反胃,于是她也顾不得别的,将还剩了小半杯的珍贵的贵腐酒一口喝下去,希望那甜甜的味道会将怪味冲淡。
陈子柚一直都不爱甜食,但从不曾像现在这么严重,那口酒咽到一半便连着她的胃酸一起向上涌。
她可以当着江离城的面往杯子里吐酒,却做不来当着他的面呕吐这等事。所以她扯了餐巾捂住嘴,匆匆地转身离开。
她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其实整晚上她见江离城因为心情不好而胃口大好,自己反而非常失胃口,并没吃什么。想用水洗把脸,却发现妆容比她平时的浓太多,只怕一沾水就成了一张鬼脸,只好勉强地漱了漱口,转身出去。
一出洗手间的门却发现江离城正笔直地站在外面等她,吓得她大大地后退一步,他一把拉住她才避免她撞到墙上。
“你干什么?”陈子柚看着他那情绪似乎在浮动的脸色,心中发毛。
“你不会是怀孕了吧?”江离城还抓着她的胳膊,手心冰凉。
“你才怀孕了呢。”陈子柚使劲地甩他的手但是没甩开,心里很光火。
但是这顿又华丽又昂贵而且本来也算很和谐的饭局,就这么中途夭折了,因为江离城坚持要带她去医院做检查。
“我没有!我不去!”陈子柚被江离城一路拖回他俩的套间,就差抱住门框了。
“有没有去了医院就知道了。”江离城说。
被紧急召来的江流见着他俩以后,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低垂着眼睛问:“陈小姐不舒服吗?”
“对。你找人预约一下,去最大的医院,找妇科最好的医生。你来开车。”
江流领命。
“你神经病啊,我上次来那个,是二十多天前的事。你听说过二十多天就有妊娠反应的吗?”等到终于没人,陈子柚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她真是受够了,他破坏掉她整个的假期,把她当玩具,当装饰品,总算她忍到尽头了,他居然又有新花样了。
“也许你体质异于常人。”江离城说完便拧着眉头捂着胳膊,陈子柚刚才那一推,正推在他的伤口上。
她忘记他那儿有伤了,而且还是她害的。陈子柚立即咬住嘴唇阻止自己再说出一个脑抽的“对不起”,强压下惭愧以及不安的念头,总之他就是活该。
后来总算没到医院去,因为陈子柚一回房间就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死活也不肯开门。
本来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怀孕,因为她自认为每回的防护措施做得滴水不漏的,长期药,短期药,甚至她长期吃那些据称会令女子不容易受孕的食物,即使她不喜欢吃。
但被江离城这么神经质地一闹,她居然害怕起来,怕他说的那句“也许你体质异于常人”当真实现。
而且她料想到,以江离城的本事,只怕会在她做检查时在旁边看着,以防她玩花样。被他看尽身体每一寸就罢了,但是若让他通过仪器一直看到她的身体的最深处,那还不如让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