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全世界酒庄的贵腐酒产量都很小,有些名庄甚至一瓶都没有。现在就更少了。”江离城耐心向她解释关于她吐掉的那口酒的身价问题。
“反正不好喝。你若是想独一无二,可以把你卖的那些顶极宝石磨成细末泡酒喝,更加彰显你的品位。”陈子柚说罢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她倒是没敢抬头去看江离城的脸色变成什么样,但是成功惹到他,她心里觉得舒畅多了。
“陈子柚,你总算也是出身富贵,自小耳濡目染,怎么就从没被培养出一点名媛气质的品位呢?”
这挖苦够毒的,把她的长辈都损进去了。其实她自小就被外婆逼着学习一堆的东西,琴棋书画虽不是样样精通但也都拿得起,是外公外婆的骄傲与炫耀的资本。只是,自从她的人生遇上他以后,她的生活就在浑浑噩噩中得过且过,早就没了什么追求与兴致。
“你倒是整日说自己生于穷乡长于僻壤,我也很奇怪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贵族作派,莫非你的骨头天生就是这么的高贵优雅?”陈子柚反驳他说。
居然笑话她?谁比谁又好到哪里去。
“你不是曾经把我调查得很仔细么?我小学初中都念所谓的贵族学校,别的孩子在打篮球踢足球时,我在学习骑马射箭打高尔夫球。”江离城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陈子柚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她是把他的身世调查到几乎一清二楚了,但她当时只将目光停留在他的母亲的经历上,的确没有注意到他小学和初中都念的什么学校,只记得他总是转学。
“你很奇怪吗?我妈妈卖身给有钱人,供我读她认为最好的学校。”
“对不起……”陈子柚心中一乱,竟说出了这么奇怪的一个词,令她后悔莫及恨不得咬掉舌头。
她调查江离城的那份档案上,再加上他曾经偶尔吐露过的那些事,可以零星地拼凑起他的过往。他的妈妈美丽绝伦却很早就精神异常,儿时的江离城是医院的常客,身上总带着奇怪的伤。高中时他就离家去就读很远的学校,调查上说,据称他无法忍受家中总是有形形色色的男人。
陈子柚当时只是木然地看着那些文字,直到最近,她渐渐联想到,江离城总喜欢把他待的地方弄得素洁白净如医院,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地方令他感到安全,可以远离威胁。
但是当他的这种经历是与她的家人有关时,她的确觉得有些对不起。但她随后便否定了自己的歉意。这一切又不是她造成的,他已经在她身上报复得够多,她何必还要替外公觉得歉疚呢?站在她的立场上,如果江离城小时候也跟现在一样讨厌的话,那他挨打也是活该。
江离城在听到那句话后,神色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她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化着,那句话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尴尬,只好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我想起来了,贵腐酒就是那种用发霉的烂葡萄酿的白葡萄酒。”她说这话时,一位华裔侍者正送菜过来,见江离城的酒杯空了,给他添酒,听到她那话,手重重地抖了一下,甚至溅出几滴来,连声向江离城道歉。
江离城看向陈子柚时,她正用餐巾挡了脸,不知在擦嘴还是在偷笑。
这段cha曲令紧张的气氛得以解除,这顿饭就正常多了。陈子柚问:“贵族作派的江先生,我能请教个问题吗?喝白葡萄酒比喝红葡萄酒更有品位么?还是你讨厌红酒的颜色?”
她好奇许久了,只是一直没机会问出来。她与江离城单独吃饭时,餐桌上从来没有红酒,只有白葡萄酒。自从他自曝其短说他曾经怕血,她就猜大概红酒颜色与血接近才令他回避。
“以前家里种了葡萄树,每到葡萄丰收的季节,那些葡萄吃不完,我妈妈就自己酿成葡萄酒。后来就只习惯喝这种酒了。”
“为什么只种白葡萄呢?红葡萄更好吃一些。”
“陈小姐,如果把皮去掉再发酵,用红葡萄酿的酒也叫白酒。还有,‘发霉的烂葡萄’这种话以后不要在公开场合讲,太丢脸。”江离城继续向她传道解惑。
“哦。”白葡萄酒原来是可以用红葡萄酿出来的,这个她第一次听说,不过她对这酒没兴致。只是,江离城在提到他的母亲时,神情和声音都很温柔,眼神有一点迷离,似陷入很美好的回忆,这令她感到奇怪。她本以为,以他那么睚眦必报的个性,纵然他不恨她的母亲,也一定不愿意提及她。
也许,那位只从照片看都美艳绝伦的女人,固然伤害过她的儿子,却也给过他最珍贵的温柔与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