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正在翻看军功司马送过来的军功簿,她还得写将士的阵亡书和伤残证明,这些事情本是后勤司马要做的。李秀宁却要了过来,她要把每个士兵的英勇事迹都写在报告书上,好让朝庭视功而怃。
罗禹进来时李秀宁正暗自垂泪,阵亡三百三十人,重伤六百二十二人,每个战士都是好样的,亡者为保家卫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伤者付出了后半生的健康,他们的家人正在等待着他们回去,每封阵亡报告都是那么的难以下笔。
“兹有陷地营战士刘海作战神勇,一敌二仍死战不退,为后继之士争取宝贵时间,刘海腿伤后斩杀吐蕃骑兵六人,策勋二转……”每封报告上都写明了战士如何战斗到死,斩杀几人,策勋几转。
她把军功簿上前面十几个名字划掉了,包括自己的名字,前两次战役也是如此,开始还有收买人心的担心,但朝庭却默认了这种做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抓她李家的把柄。
兵部尚书裴寂是李渊的老友,他给李渊写信称赞同这种做法,也不知是皇帝授意还是真的赞同。跟军头们商议后,都把部分军功分与了伤亡将士,除却朝庭抚恤再从李家拿出一部分钱财供养这些烈士的家人。
罗禹见李秀宁如此的伤感,不忍打扰,就转身出得帐来,看着忙碌的士兵正在把各种东西打包放于马车上,脸上的表情也沉重无比,死亡的袍泽被火化后骨灰装在黑瓷罐里,上面写着各自名字,然后放于有篷的马车上,足足放了十几辆马车,伤残的军士经简单的治疗后,重伤者躺在铺有黑布的马车上,上面盖着厚厚的黑布,轻伤都坐于马车边沿,随时准备拔营回家。
前方几百米处,各色将旗迎风飘展,雪花飘飘而落,覆在大地万物之上,一片白茫茫,罗禹不由得想起后世太祖的诗词:“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虽然这里还看不到长城,当然也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长城。
这支军队的氛围有点压抑,照理说这一战全歼颉利六千骁骑,己方只付出不算太大的代价,怎么看都是一场大胜,为何会如此的压抑呢?罗禹看着那一个个的黑瓷罐,才忽然明白,这些都是袍泽,前日还活蹦乱跳的说着笑话,今日却天人永隔,不伤感才是怪事了。
李秀宁终于掀开帐篷门帘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手上还拿着一本簿子,一个司马模样的四十来岁汉子走了过来,施礼后就拿着簿子走了开去,想是去重新腾抄了。
罗禹行礼后道:“将军,职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秀宁道:“参军别这么拘礼,何事讲来听听。”罗禹道:“将军,这些将士回长安后的奖赏如何?是否复命后他们又要回家务农?”
李秀宁奇怪的看着罗禹:“回京后奖赏?他们为国而战,保护了父母妻子,朝庭又有军功相酬,哪有什么奖赏了?府兵就是寓兵于农,他们回去不务农还能干嘛?”
罗禹想了想道:“将军,朝庭的军功制度只能免除有军功将士一家的徭役,至于让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家汉去当官老爷,想必朝庭也不会这样做。”顿了顿又道:“职下听说现下朝庭对于死亡军士的怃恤金只够买头瘦驴,对伤残者就更少了,这是不正常的,至少在职下心里过意不去!”
李秀宁妙目闪过光芒,看着罗禹道:“参军有何妙招能改变这一成规?”
罗禹道:“将军,除去各军头和您的军功分出来后,是否还有富余?”李秀宁想了想,歪着头道:“每个军士分斩首一级尚且不够,何况伤亡者又多分了两级,让成一转之勋,我只有将亲军的功勋让出去,又何来富余?”
罗禹听完,低头想了想:“颉利带的是骑兵,他的军队被灭,马匹总多少剩一点吧,能否把这批马给处理了,得些钱财分与从军士?这不算违规吧。”
李秀宁惊讶地看着罗禹,这是一批西域战马,它们体质结实,结构紧凑,头中等长,鼻孔大、劲略细。鬃甲较低,前胸宽,胸廓发达。尻稍斜,四肢有力、蹄质坚实,毛色复杂,以骝、栗、青色较多,跟关中马匹差异太大,如何处理呢?就算是能处理,又能得多少钱财?
想到这里,对罗禹说道:“这批西域马不好处理,它们耐寒耐高,到关中之地会水土不服的,如果杀了卖肉,一时半会也发卖不完,筹不到你所说的钱财数量……”
罗禹神密地笑道:“如果将它们卖与松赞干布呢?”
李秀宁大惊,这马匹本就是颉利和松赞干布的,现在颉利被俘,一战损失五六千精锐之师,吐蕃已伤筋动骨,倘若将这批马再卖与松赞干布,那他们的实力又恢复了不少,且不说如何卖与他,就算是有这想法就是资敌,难道我看错他了?他竟是吐蕃派来的间细?
罗禹见李秀宁一脸的惊讶,后面越来越严肃,忙道:“将军,您先听职下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执行……”
李秀宁笑道:“参军有何妙计?”
罗禹想了想,跺了跺已被冻麻木的双脚,拱手笑道:“将军,寒从脚来,职下这鞋已湿透,可否让职下进帐烤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