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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杳杳 雪满头 806 字 2022-11-16

只是见小姑娘总闷闷的,便起了心思故意引着她说话:“我本也不至拿这桩事说与旁人,只是你已见过了我,这怎么算?”

小姑娘果真愣住了,站在原地琢磨了许久,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无兄长。”

对她这番认作兄长便算不得外人的歪理,沈辞毫不意外,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继续。”

谢杳咬了咬嘴唇,停顿了片刻,才唤了一声“哥哥”。

沈辞点了点头算是答应,“那我便勉为其难地,就当是白捡个便宜妹妹。”

突如其来的认亲现场结束,谢杳对自己莫名其妙多的这个兄长接受良好,走过去坐到他身侧,在他疑惑的目光里认真道:“你要人陪。”

还不等沈辞开口,她便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夜空,轻声道:“我陪你看星星。”

沈辞欲言又止,最终只默默将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谢杳挡了一下,可新上任的兄长态度十分强横,硬生生又将袍带也系好,“你还小,不经冻。听话。”

彼时谢杳并未意识到——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作所为皆是随心——沈辞于她而言是陡然闯入的生人,她于沈辞又何尝不是?

天纵奇才,纵横疆场的少年将军,正是初露锋芒的时候,一朝被折了双翼困在京城这金笼,四处虎视眈眈,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想挑他的错处,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姓沈,他坐在镇国公世子这位子上,就注定他要在这薄冰面上走稳了。是以除却他从边疆带回来的人,满京的人他一个也不能信。纵使他比同龄人要沉稳些,可也毕竟才十四,一时之间心境难免孤独。谢杳正在这个时候闯进来,小姑娘底细一干二净得简直当真像是为了陪他而来。他是她所见的第一个外人,是以沈辞也顺理成章地把仅剩的那些信任统统交付到了她身上。

她是他漫漫长夜里留的那盏孤灯,然最危险也最可惜的便是,那时这盏灯并不自知。

两人并未约定什么,只是自那夜后,谢杳去到镇国公府时,十次便有八次碰的上沈辞。她去的本就没什么规律,只在没人看着她时溜一趟放放风,又或许是晚间辗转难眠,披衣而起。

沈辞也并非是有意等她,不过是此地清净,他便日日都来练剑,有时心烦意乱,也来这儿安静一会儿。

两人便常常不期而遇。他练他的,她玩她的,练累了玩累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沈辞存了心引着谢杳多说几个字,天长日久,谢杳的话总算比从前多一些了。

两人常常并肩坐着看银河的那片草地枯了又荣,不觉又是一年春。

谢杳坐在桃树低处斜叉出的枝上,晃荡着两条腿,一岁过去,她又拔高了一点儿。她一面小心啃着手里的果子,不让汁液流到手上,一面看沈辞在树下练剑。看了一阵儿觉得无聊,便故意蹬了几下,踢下开得盛极的桃花来,落红纷纷,挡他视线。

剑锋倏地划过,端的是凌厉无比,将缓缓落下的一朵花儿从中劈作两半,沈辞收势,拄着剑颇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她。

谢杳正巧啃完最后一口,剩下的果核随手往下一抛,拍了拍手,意犹未尽地在枝头挑了开得最好的一小枝花折下,这才心满意足起来,看都未朝下看一眼,只一声“接着”,话音刚落,整个人便从上头一跃而下。

沈辞怕伤着她,忙将手中剑扔下,往上一个纵步,恰接了个满怀。

谢杳站定,趁机用沈辞的衣摆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裙,抢在沈辞发作之前,将手中那枝花递到他面前晃了晃,“接住我的谢礼。”

沈辞十分被动地接过花来,看着谢杳大喇喇地去端了树下案几上的一盏酥酪,只尝了一口,眉眼便弯起来——沈夫人在边疆待得久了,做的吃食味道偏重,不过手艺一如既往地精湛,很是合谢杳的口味。

他常叫人备着吃食,练剑时亲端来,说是间隙吃,实则都是为谢杳时不时地突然到访备下的——沈辞心想,小孩子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食是万万不能短了她的。

只是后来被沈夫人得知,一方面心疼儿子,一方面着实是太闲散,便日日亲做了给他加餐——沈夫人心想,小孩子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酥酪自是只有一份的,谢杳毫不客气地吃了个干净,在桃树下窝着。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沈辞练了半套剑,发觉背后毫无声息转身去看时,她已沉沉睡了过去。

沈辞叹了一口气,解下外袍,披盖在她身上,一朵桃花恰恰落在她发间,他替她轻轻拂去,又十分自然地顺手用拇指揩去她嘴角沾上的酥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