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灞城外五十里,一座高坡之上。
连营星罗棋布,扎的颇有章法。
高坡的的最高处,竖着两展大旗,合着如血的残阳,迎风飘动。
左旗上刘字,右旗上丁字,异常清晰醒目。
大晋右尊左卑,刘玄汉又是天子亲封前将军、豫城亭侯、锡州牧。
如此显赫的身份,他的将旗却颇为怪异的竖在左侧。
而右侧的尊位,这丁姓大旗,又是何人,何德何能能够居尊位?
离着高坡大约几十丈处,一处营帐之中,刘玄汉正端坐在书案前,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颇为专注。
身旁三弟张当阳,半倚在椅子上,两条腿跷在桌几上,身旁长矛搠在地上,正自一脸怒气的嚷嚷着什么。
“那丁嚭忒也的无礼了,不过是一小小的裨将,如何敢胆大妄为,夺了大哥主将大帐,更将自己的将旗竖在尊位之上,实在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刘玄汉起先仍旧专注看书,并不答话,可是后来实在架不住这张当阳一直嘟囔,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这才放下书册,劝道:“三弟,莫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咱们虽然有两万步兵,但皆是东拼西凑的,战力几何?可丁将军所辖的五千骑兵,皆是沈大将军精锐渤海卫,战力更是以一当十,再者说,萧元彻的大军也是被沈大将军拖住的,丁将军居主将,这是正理!”
“狗屁的正理,那小子长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他做主将,俺老张第一个不服,若不是两军汇合之时,大哥你苦劝俺,俺一矛就搠死他了,也轮不着他如今作威作福!”
刘玄汉一笑道:“他做他的主将去,不过是个虚名,只要到时同心攻打灞城,我让让他又能如何呢?”
张当阳哼了一声,刚刚停下嘟囔,便听见那中军大帐传来阵阵乐舞之声,更有男女调笑的声音传来。
张当阳顿时火冒三丈,腾地站起身来,提了那长矛扭头便走。
刘玄汉“啪——”的一声将书拍在桌案上,沉声道:“三弟何往?”
张当阳怒道:“咱们长途跋涉而来,扎营时他丁嚭先挑好地方,他们的人挑完了,才轮到咱们,俺看在大哥面上,便也忍了,接着埋锅造饭,等饭食熟了,他们那五千人先盛了吃,咱们只能站着看,等他们吃饱喝足了,咱们只能吃剩下的,这个哥哥你忍得了,俺张当阳自是忍不了,却在哥哥面前不敢撒野。可是,哥哥,你听听,这外面那乐舞声和那丁嚭和舞姬调笑的声音已经快传到灞城里去了,他这是来打仗的还是来享乐的,老张忍不了,这就去砸了他的乐宴去!”
说着便要朝外面走。
刘玄玄汉面色一沉,厉声喝道:“三弟,不可造次!你若再如此鲁莽,可别怪哥哥军法从事了!”
张当阳气的一跺脚,使劲将长矛朝着大帐门前正中央一戳,转身来到刘玄汉近前,大声嚷道:“大哥,你忒也的仁厚了,他都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了,你还这样隐忍!老张真的是服气了!”
刘玄汉这才拉了张当阳的手,将他按在椅子上,坐在他近前,好言劝慰道:“三弟啊,那饭食多的是,他五千人如何也吃不完,咱们就等上一等,又能如何?再者咱们此行是为了打破灞城,克京师,迎天子,为了大局,咱们必须处处忍耐才是啊,他听他的曲,他看他的舞,他随便与歌姬舞姬高乐,咱们管得着么?再说要管也是沈大将军来管,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待明日三弟把一身气撒到灞城敌兵身上便是!”
张当阳只得一拳捶在桌几上,恨声道:“也罢,老张就先忍了这鸟气!”
刘玄汉这才笑吟吟的点了点头,转回头又朝桌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