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血诏杀机 第七十九章 狐与虎

对弈江山 染夕遥 3578 字 2022-11-16

京都龙台。夜。

萧瑟深秋,冷气如芒如刀,寒彻风骨。

越是寒冷的天气,人们就会睡得越早,衾被的温软便是遮风挡雨最好的港湾。

偌大的龙台城,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声音,连原本角落的流浪野狗野猫,如今也不知藏匿到何处去了。

只余漫天的枯枝败叶,在冷风的卷动下,漫天飘荡。

一座深宅大府。

朱漆大门,铜兽锁头,威风无比。

红灯笼高挂在府门两侧的立柱之上,被风吹得左右摆动,微光摇曳。

虽然如此,却丝毫掩饰不了这大府的尊崇之气。

楠木大匾,在红灯笼的照射下,映出两个苍遒大字:孔府。

原来这一处,乃是大晋当朝大鸿胪——孔鹤臣的府邸。

孔府占地并不算很大。

但在黑夜下,仍可依稀看出精致奢华。

阁楼亭廊,错落有致,应有尽有。

只是没有一丝光芒,似乎和这京都所有百姓一般,这孔府也陷入了沉沉的熟睡之中。

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一道院中的一间房屋中,仍有灯光摇曳,隐隐传出说话声。

“父亲,那萧元彻欺人太甚。”

屋中,早生了炭火,大鸿胪的家中自不比寻常百姓家,早早的便用上了这取暖之物。

只是由于天还远远不到冰冻三尺的时候,这炭火只是驱走一些冷意罢了,倒也并不十分旺盛。

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一身褐色衣衫,带着与他清秀面容完全不同的一丝狠戾,气愤的说道。

他便是大鸿胪孔鹤臣的长子——孔溪俨。

今天一早,还贵为鸿胪寺少卿。只是如今已然是一个普通百姓,一介布衣了。

他的正前面,孔鹤臣端坐在那里,似乎对自己儿子的冲冲大怒,不为所动,脸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甚至双目微闭,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孔溪俨见自己的父亲似乎不为所动,更是气满胸膛道:“父亲就这般看着,那贼子在朝堂之上,肆意放肆不成?”

这话音中,更是带了些许质问的意味。

孔鹤臣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的长子,一字一顿道:“你给我记住了,那是当朝司空,天子最为依仗的权臣!可不是你口口声声的说的贼子!”

孔溪俨似乎颇不服气道:“当朝司空?不过是欺侮天子,祸国佞臣而已!就因为他的家事,便要罢黜这许多能吏”

孔鹤臣闻言,再也压不住火,厉声喝道:“够了!住口!”

“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旁边桌几之上,单手点指孔溪俨道:“能吏?你也配提着两个字?可知羞耻二字如何写么?你可是鸿胪寺少卿,我更有意提拔于你,妄想着你能替为父独当一面,怎知却如此不肖!两仙教能有今日之害,你身为鸿胪寺少卿,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

孔溪俨一怔,只得低低道:“多少知道一些我原以为可以借助他们多少掣肘一下萧元彻”

孔鹤臣冷声道:“掣肘?结果呢?两仙坞还在,你这少卿的官帽却丢了!你可曾想过是你利用了人家,还是反被人家利用了?”

孔溪俨闻听,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只是,我听闻父亲还在朝堂上顺着萧元彻的话说,怎么不就据理力争?死谏圣上!”

“混账东西!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怎么没有尽力一争?死谏?今天朝堂不过是圣上和萧元彻咽了出戏,所有的关节都是他们已经拟定好的?我死谏又如何?当真要让我撞在御阶之前,血流五步不成?说话的时候动动你那脑子!”

孔鹤臣直气的须眉皆炸。看着自己的长子,有些痛心疾首。

孔溪俨只得将头低下,眼中仍旧是一副不服气的神色。

孔鹤臣半晌方道:“当今大晋,早不是昔年那个大一统的王朝,乱世之中,谁掌握了刀兵,谁方有话语权,再有九尺之躯,硬碰刀光剑影,结果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太尉如何?大司农如何?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他们加上你父亲我,又能如何?”

三个如何连番问出,孔溪俨这才将头一低,寂寂无语。

“我孔家,只有你一个还算争气,可是比起萧家最不肖的,你还什么都不是!不要多说了,只要圣上心中明白,你早晚必复起!”

孔鹤臣有些无奈的说道。

“父亲的意思是,我如今只是暂时他日还能?”

孔溪俨露出一副惊喜的模样。

孔鹤臣有些心寒的摇摇头道:“我以为,你是不忿为父在朝堂受那萧元彻刁难,原来是怕你官途就此终结啊”

孔溪俨的心思被戳破,不由的脸上一红,刚想说话,孔鹤臣摆摆手道:“你去罢为父想要好好静一静!”

孔溪俨嘎吧了下嘴唇,这才施了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身后孔鹤臣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道:“权力之争,自古便是血雨腥风,你罢了官也好,以你的心智,卷入这等斗争,怕是早晚没了性命!如今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孔鹤臣的声音忽的高了许多道:“你给我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你孔溪俨混丢了脑袋事小,切勿连累了孔氏一门!”

孔溪俨身躯一顿,背对着父亲的脸上早已如冰如霜,冷冷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说罢,大步的走了出去。

待孔溪俨走了好久,孔鹤臣方才对着阴影出淡淡道:“你出来罢!”

暗影之中,站定一人,一身黑衣,似乎与这暗影融为一体,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面容。

“鬼面人”

“不是咱们的人自许韶后属下再无行动”暗影中的人低声道。

孔鹤臣点了点头方道:“约束好咱们的人,我料最近龙台有大事发生,传我严令,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许参与!违令者,格杀!”

那黑影似乎冲孔鹤臣抱了抱拳。

孔鹤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低声道:“给我看着点溪俨,他若有所动作,速报我知!”

言罢,挥了挥手,那阴影处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屋中油灯仍亮着,孔鹤臣已然挑了数次灯芯,可没有半点回榻房休息的意思。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的门前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道:“主人车骑将军求见。”

孔鹤臣瞳光微缩,暗道,该来的人,终究是来了。淡淡道:“请他进来。”

不一时,门前响起脚步声。

一人由远及近,在黑暗中缓缓走来。

到了房前,油灯之下,看清来人身材相貌。

身高七尺有余,孔武有力,颀长的脖颈,却生的个小脑袋,就那样按在脖项上,仿佛风一吹便能将他的脑袋吹落下来一般。

豹眼方面,阔口咧腮。颌下钢髯,黑白相间。

见了孔鹤臣,方一拱手道:“董祀夤夜到访,打搅孔大人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