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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永的姑父本就有些瞧不上钱大永,所以没听进去,但也暗自留了一个心眼。

一日他正在县城的街上闲逛,刚好遇到钱大永和乔纪维二人。他们家里囤积的麻丝已经用光,不得不到县城里收原料。但郭掌柜的此前早已跟县城里的麻丝商打过了招呼,两人此行仍一无所获。

钱大永的姑父看到钱大永时脸色一变,正要装作没看见,绕别的路口走。但钱大永却在姑父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他,跑到路口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姑父哎,很久没见喽,现在您回来了?能见到恁我真是太开心了。”

姑父面无表情地点头,就是不说一句话,擎等着他走开忙活自己的事,别来打搅他。

但钱大永粗神经,就是没明白姑父的意思,自以为是姑父不喜欢说话。“姑父,今儿个咱们到四海楼吃上一顿,我请客给您接风。”

钱大永的姑父忍不住扶额叹息,正要把意思说得更明白点,乔纪维这时也追了上来,他见这姑父长得肥胖粗壮,脸上表现出很严肃的样子。他开公司时可没少遇上这样的人,这些人通常是他的供货商。这些供货商通常都是对他点头哈腰的,他也不曾正眼看过他们一眼,但今时不比往日,于是仰起头,给钱大永的姑父一种柔和的笑容,慢声细语道:“原来是姑父,平日里我总是念叨大永哥哥念叨您,说你多么照顾他们母女,多么厉害。大永哥哥可一种把您当作他的榜样呢!”

钱大永拉住他的手:“姑父您就跟我去四海楼吧?”

姑父急忙甩开他的手,但面上没有丝毫的厌恶,“不行,我今儿个还有要事要办!”

乔纪维见事情有些不妙,不动声色地加入战局道: “就这么个大热天还能有什么事情,不说大永哥哥要尊重长辈,您作为长辈,自然也得提携晚辈一二吧。”

若是乔纪维再说下去,恐怕就要牵扯到孔圣人所言的父慈子孝的问题了,钱大永的姑父再也找不上什么借口推脱,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钱大永去了四海楼。

吃菜喝酒的时候一直是乔纪维跟钱大永的姑父交流,钱大永本来也想插一两句嘴,但话刚到嘴边就被乔纪维扭大腿,钱大永只得闭上嘴。

“所以你们来这儿干什么?”钱大永的姑父问道。

乔纪维如实回答道:“我们的麻丝没有了,就想着到这县城来,看看能不能收到一些麻丝,结果还是没有。”说完乔纪维一声叹息:“哎!”

钱大永的姑父低下头沉思片刻,过后抬起头,“我凑巧从南方收到一批麻丝,你们要不要?”

这些麻丝是钱大永的姑父跟人谈生意时拿到的附加产品,拿这种原料做生意根本没什么收益,就没有转手卖掉,这些麻丝于他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一直运送到了这里。他也看出来这是郭掌柜的暗中捣鬼,他与郭掌柜的私交甚浅,如今外侄有难,他想自己也没有不帮的道理。

乔纪维的眼中现出光彩,“那敢情好,我们正求之不得呢。”

说完乔纪维要给他敬酒,但他只当没看见。乔纪维思之觉得有些不对头,“您这是?”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你说是不是?”

乔纪维恍然大悟,“这个我们懂道理,该孝敬您的我们绝不含糊。”

“好!”钱大永的姑父一声喝,把乔纪维敬的酒一饮而尽。虽然他仍然有点看不上他这个外侄,但对乔纪维却颇有好感,觉得他能言善辩,又懂得察言观色,很像他年轻时的样子,若是再闯荡几年,绝对不会输给他。

钱大永的姑父从他们那里拿到了四百文钱,把麻丝尽数给了他们。

乔纪维把这些麻丝平均分到村子里,但织完一件衣服乔纪维只给他们十七文,比之前减了三文。但这三文钱也不是乔纪维凭空可口的,是从麻丝里减去的一部分成本价,不是全部。

有了姑父提供的麻丝作周转,前几天还凋敝的麻衣制造又变得兴旺起来。整个村子各家的机杼声与拉麻丝的声音如秋雨低落在大地上一般不绝于耳,更有几个外村的人也织起了麻衣。有织妇一整日都在机杼前织麻衣,累得满头大汗都不带休息的。

若是富裕的人家有两台织机,织妇便教自己的丈夫织麻衣,妻子丈夫齐上阵,使得织麻衣的进度进一步加快。有的男人的手脚比较笨,织起麻衣来一步错步步错,气得女人把他们训斥了好几次,“这么没用,真是个瞎熊!”

郭掌柜的已经三番两次地找他们家的麻烦,乔纪维心想若是不礼尚往来,就真显得他们无能加上怂,要屈服于郭掌柜的的淫威之下了。

这一次的麻衣便按乔纪维的指示加大了产量,为了生产更多的麻衣,乔纪维继续扩大生产范围,几个村子的村民都被邀请织麻衣,很多村妇欣然接受,但乔纪维提出的条件是必须接受钱母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