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村口,乔纪维就从后面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钱大永跑到牛车前,抬起汗淋淋的额头:“我陪你一起去。”公牛看到是主人,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嘴巴蹭着钱大永的衣襟,想跟钱大永要一些吃的。钱大永随之挪动身子躲开。
这些日子两人外出几近结伴而行,莫非钱大永担心他趁机逃掉?不然怎么会紧跟着他,乔纪维在牛车上暗自琢磨。想到这儿不免感到好笑,心想钱大永也太呆笨了点,眉峰一动,俯下身去冲着钱大永眨眼,“就是赔给那人一件麻衣和一些铜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钱大永不听他的,听乔纪维说完话后已跳上了牛车,并从乔纪维手里夺过牛绳子,把绳子一拉,牛继续行走。“多一个人好照应。”
夏日的早晨还算凉爽,一路趋来钱大永的衣衫下摆早已被露水打湿。清凉的空气沁人心脾,不时有微风吹拂,一点一点地吹干钱大永额头上的汗珠子。
牛车行到县城的街上,乔纪维远远地听到一处粗嗓门的叫嚣。赶着牛车到那儿,一个人正在高台上拿着一件麻衣高声喊叫,台子下面围着一个群人,正嘁嘁喳喳地说着话。
乔纪维拨开众人缓缓靠近台沿,耳闻那台上人的高声埋怨,来到台前。只见台上人生得尖嘴猴腮,头发蓬乱,一脸的邋遢相。身上穿着粗布衣服,胸前还破了一个窟窿。身上的汗臭味儿远远地都能闻见。这是正是县城里有名的破落户,若是惹了他,便会被这破落户像狗皮膏药似的缠着,在人面前耍赖,无所不用其极。除非从你身上割点肉沾点便宜,否则就别想消停。街上的人看到他都远远地绕道走,唯恐一个不留神被他纠缠上。
乔纪维手撑台子,钱大永把他托上去,随之自己也跳上去。
那破落户本还在叫骂,人群中陡然跳上来这两个人。他大惑不解 ,暂时停止叫嚣,转头看乔纪维钱大永两人:“你们谁啊!”
乔纪维笑了笑:“我你都不记得了?”
那人一愣,不禁往人群的一个方向求助。郭掌柜的正在人群的外围,正用一把画着山水画的扇子给自己扇风,与他的目光对上,他适时地给了那破落户一个白眼。破落户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正主找上门了。
他迅速转过头,并用手指着乔纪维:“我记起你来了,我记起你们了!你们就是那天卖衣服的。你们看看你们卖给我的好衣服,这衣服褪了颜色,还收我们两百文,真他妈黑心!”他控诉起来大声嚷嚷,唯恐一里外的人都听不到他喊话,乔纪维听着都觉得耳壳疼。话说完那破落户把手中的麻衣扔到地上,乔纪维不嫌脏,弯腰捡了起来。
这衣服染成深红色,后面绣着碎花棠棣。前面后面几处灰色,是褪色严重的地方。呈红色的地方也是深浅不一。乔纪维心想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由此观之,这件事情确实该他们负责任。
那破落户见乔纪维不说话,自以为占了上风,“大伙儿作证,我已经在这里三天了。他奶奶的还想着当缩头乌龟,没门儿!你两个狗吊日的,今儿个爷爷给你们好颜色看!”这话着实不好听。
乔纪维抬起头,仍给那破落户一个笑脸,给力他一个鞠躬,“实在对不住,我们今日来县城,就是来补偿您的损失的。”
乔纪维说完便把来时准备好的麻衣和两百文通通给了那个人。
那人接过两百文钱轻蔑一笑,“以一赔十才显诚心!谁稀罕你们做的破衣服!”说完把乔纪维给的麻衣扔到了地上。
乔纪维弯下腰把麻衣捡回,麻衣上已有些许灰尘沾在上面,他一副什么都好商量的样子,把兜里的八百文也给了他,“我们只带了这么多钱,另外一两银子我们改天再赔给你好不好?若是你急着用,我们就到城里亲戚家借一两转给你。”二两银子已经差不多是上次卖麻衣的净利润,乔纪维还怪心疼的。但该赔的东西他绝不含糊,这是经营的原则。上一世他的公司之所以多年屹立不倒,也是靠的“诚信”二字。
那人这才给乔纪维一个笑脸,笑得满脸肌肉颤动,鹳骨突出,挺怕人的样子。“这还差不多!”
乔纪维看了那件劣质麻衣一眼,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些棠棣花绣得纷繁而精致,村里姑娘可是没有这样的手艺的!而且这衣服的味道有一股异味,闻着呛鼻,他们自家的染色剂是绝对没有这种味道的。还有就是这麻的材质,比他们自家的麻丝柔滑得多。若不是自家产的麻衣,就必然有阴谋在里面。
乔纪维望向那人,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你这衣服多少文钱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