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车,沿着一条水泥路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山脚。山体不高,到了跟前才看到层层树影中有一条狭窄的石梯。裴青还拾级而上,邢沛跟在他身后。深秋时节,天高云淡,阳光很好,并不太冷,但从树林里闯过来的风却是凉的,吸一口就像吃了一颗薄荷糖。
邢沛心想,亏得裴青还这么体贴,找到了这么一个没人的地方,两人可以放心大胆地逛一逛。马上又觉得有点内疚,好像挺委屈裴老师的。他没办法在人多的地方露面,连安排一次完美的约会都一时没办法做到,时间紧张是一方面,不能让公司的人知道是另一方面,李默又完全无法胜任这样的任务。
“你来过这个地方吗?”邢沛问。
“小时候跟我奶奶来拜过佛。”
“拜佛?这路看起来很久都没人走了。”石梯不仅窄,两边都是很高的荒草,有的石阶中间也裂开了,长出了草。
裴青还没再说话,邢沛也没有再问。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静静地走,越往上空气越凉,也越宁静,伴随着啾啾鸟鸣,终于半个小时后,他们走到了半山一处荒废的庙宇。
裴青还推开已经快要掉下来的木门,对邢沛招手:“进来,小心一点。”
一步跨进荒庙,邢沛便惊呆了。不大的一方空地中间却有一颗两人合抱才能围住的银杏树,巨大的银杏树树根已经把一方小小的石砌花坛供了起来,枝桠杂乱茂盛,满树黄灿灿的金色树叶,丰茂华丽,漂亮极了。
“真漂亮啊。”说着邢沛掏出手机拍了两张,见裴青还没说话,又转头去看他。
裴青还只是把手放在大衣兜里,仰着头怔怔地看着这棵树,陷入了沉思。
邢沛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肩上:“你在想什么?”
“想这颗树,在一间残破的小庙里,却长得这么好,这么漂亮。”
他都不记得多年前跟他早已不在世的奶奶一起来拜佛时见过这棵树,此时惊叹于它的生命力,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肆意生长,兀自漂亮。
裴青还一直微微仰着头,邢沛盯着他的侧脸看。裴青还一直有种特别沉静美好的气质,无论是拍戏的时候,还是此刻站在这里。他更像这颗高大的树,安静却有力,不需要目光也能勃勃生长,他的一切力量都来自于内心,像树根扎进沉默的大地汲汲吸取营养。
不象邢沛,他选择当明星当偶像无非是得到喜欢,得到认可,他需要成千上万的人为他欢呼呐喊,得到粉丝疯狂的痴迷和热爱,得到别人无限制的纵容和吹捧,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和价值。他讨厌这种需要,又无法摆脱。
一阵风吹来,银杏树叶雪花般纷纷扬扬打着旋飘落下来。
邢沛想,裴青还真的很好,没有比他更好、更值得爱的人了吧。
“裴,我想吻你。”
裴青还转头温和地看着邢沛,对他微笑,然后牵起他的手握着,转身轻轻拉着邢沛:“走吧。”
裴老师的手干燥温暖,牵着他的时候稍用力地握着,让人很有安全感。从破庙里出来两人继续往山上走,这次脚步放得更缓,手也没有分开。
两个高大的男人这么牵着手,一前一后走着,邢沛觉得温暖,又有些害羞。原来那种悸动的、让手指尖都麻麻的感觉并不是要亲吻爱抚时才会有,那种快乐也不一定只有肌肤相亲才能得到。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这跟他想象的恋爱完全不一样,他所能想到的和裴青还在一起的场景都是在床上,从没想过跟他这样手牵手地爬山。
自从邢沛说完要追求他的话,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被放在了慢镜头下,每次相处的点滴、说的话、做的事,每次心跳节拍的错乱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邢沛感觉自己是一次又一次地爱上裴青还,上一次的喜欢还没有消退,下一次又因为一些新的事情爱上他。这种情感的慢慢叠加,几乎让他不可自拔。
他们一起到了山顶,找了一块空旷的大石头站着,吹了会儿山顶的凉风,又一起慢慢往山下走。
对于邢沛来说,时间真就是金钱,而他却十分乐意把时间像现在这样“浪费”掉,做一些完全没有目的和意义的事情,和裴青还在一起。
下山时太阳已经西斜,两人回到车上,都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把刚刚那种静谧而美好的体验打包收藏好。等上了高速,邢沛才说:“《钢琴教师》马上要上映了,下周日首映礼你去不去?”
“我也有义务配合电影宣传。”
“啧,就是不想去呗。”看他那副为难的样子,邢沛心软了,“不想去就不去吧。反正我去了也没人注意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