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卧室里,小少爷就披了件单衣,窝在霍之潇的怀里,眉头紧蹙。 医生战战兢兢地抓着安瑜的手腕,眼睛都不敢乱动,但凡动一下,霍之潇冰冷的视线就如刀子般落 下来。 “怎么……”医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知洞房时没有男人绷得住,“小少爷伤了身子,得歇歇再行 房事。”
“可要吃药?”霍之潇见医生松手,立刻把安瑜露在被子外的胳膊罩进被子,“日后……” 医生沉吟片刻:“喝些滋补的汤药就行,至于以后,说不准。但小少爷脉象平稳,倒是比我先前预 想的结果要好。”
正说着,霍之潇怀里的安瑜忽然动了动。 他拱到姐夫怀里,哭着喊了声“相公”。 霍之潇一时怔住了。
这声“相公”来得太突然,等男人再去听时,只听见了浅浅的呼吸声。
医生轻手轻脚离开,换了警卫员面露无奈地站在门前。 敬茶的时间已经过了。
霍之潇将安瑜塞进被子,摸了他的额头,觉得没发热,稍稍安心。 “出去再说。”霍之潇换上军装,对警卫员使了个眼色。 警卫员顺从地跟着霍之潇下楼,走了两步,狐疑道:“爷,咱们去哪儿?” “敬茶。”霍之潇面不改色。
“可小少爷……” “我代他去。”
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警卫员当即呆愣在了原地,霍之潇走远了,都没跟上。
霍家的几位婶婶还等在正厅里。 安瑜不来,她们也不生气,把火炉一烧,围坐在桌边嗑瓜子。
五婶婶嗑得舌头疼,捧着茶碗喝茶:“要我说,少帅能让安瑜起来才怪。” “咱们聚在这里,也不为了喝那一口茶。”大婶婶气定神闲地望着门外的雪,“帅府很多年没这么热闹 过了。” “说起来,得提醒少帅,咱们这个刚过门的小少爷娇气,不能狠着欺负,万一把人吓跑了,他还到 哪儿再去讨个媳妇?”
“不得了,操心到人家床上去了。”四婶婶笑着打五婶婶的手背,“快别胡说。” “我这是胡说?”五婶婶也笑,“也就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还能提点几句……你可别指望帅爷。咱们帅爷 巴不得安瑜的肚皮早点鼓起来呢!”
霍之潇掀开门帘,刚巧听见这么一句话。
“五婶婶。” “哟,少帅来了。”五婶婶连忙起身,掸去衣服上的瓜子皮,“安瑜呢?” “他还歇着,我替他敬茶。”
屋内的婶婶们闻言,齐齐愣住,继而笑作一团。 五婶婶甩着帕子,连手里的茶杯都拿不住了:“可别,安瑜醒了知道这事儿,得跟你闹呢。” 霍之潇不以为意:“不会。”
几位婶婶还是笑。
霍之潇是真的以为安瑜不会闹。 他们帅府过的是新式的日子,敬茶与否,并不重要。可等安瑜下午迷迷糊糊醒来,得知姐夫替自己 去敬了茶,当即就蹬着酸软的腿,要把姐夫赶下床。
“还有劲儿呢?”霍之潇将安瑜打横抱起,亲他微红的眼尾,“婶婶们不介意。” “怎……怎么能这样!”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倒不是怕被婶婶们怪罪,而是臊得慌。
霍之潇去敬茶,不是摆明了告诉婶婶们,他被折腾狠了,爬不起来吗?
“阿瑜?”霍之潇见安瑜拱在被子里,连头都捂住了,好笑地劝,“出来透透气。”
他还透什么气啊? 安瑜快气死啦。
与帅府的喜气洋洋不同,安家的老太太自打知道安瑜嫁了以后,就滴水未进。 留在安家的医生也不急,每日唤来婆子给安老太太灌药,一天三碗,一滴都不许少。
安家愁云惨淡,安欣却毫无察觉。 她精神不济,迎花轿时的敲锣打鼓声没听见,只当安瑜的婚事是初八,捏着那把锋利的剪刀,从天 亮就开始回光返照般激动起来。
安欣吃完了下人送来的饭菜。 如今安家给她的饭菜早已不复原先的精致,毕竟一个被送回娘家的疯子,就算死了,也没人会在 意。
安欣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听着窗外的风声,阴恻恻地勾起唇角,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剪刀,仿佛看见安瑜因为不能生养,被 帅府赶了出来,无家可归的模样。
可是很快,狼狈的“安瑜”抬起头——那是安欣自己的脸。
“不可能!”她惨叫不已,将剪刀狠狠刺向“安瑜”的心脏。 利刃入体,鲜血喷涌而出,安欣摇摇晃晃地倒在床上,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那把被她攥了许多天的剪刀,最终插在了她自己的胸口,溅起一朵肮脏的血花。
安家的大小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安瑜知道消息的时候,已是三天后,他听警卫员随口说起,安家抬出去一具尸体,扔在乱葬岗烧 了,好像是原来的大少奶奶。 安瑜平白打了个寒战,扭身去看姐夫,继而想起自己还生着气,又硬生生把头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