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送回去了?”安欣歪在榻上,眼神迷离地抽着福寿膏。 这是她新寻来的乐子,抽上了以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回去了。” “好啊。”安欣讥笑两声,“那个人呢?” “送姑爷屋里去了。”
“不错。”安欣翻了个身,搭在被子上的手垂下来,宛若一截即将腐朽的骷髅,“拿着,给你的赏钱。” 下人接过,塞进衣兜,喜笑颜开:“大少奶奶,我这就回去了。” “回去吧,跟在老祖宗身边长点心,别让安瑜再回来闹。” “得嘞!”下人迈着碎步,倒退到门前,“您就放心吧。”
安欣的确放心,她晓得老太太的手段。
安瑜急匆匆赶回安家,进门时,没见着几个人,以为都在安老太太那儿,又急匆匆地往老祖宗住的 屋子跑,结果路过安荣的屋子,才听见下人们说,大少爷不好了。
大少爷为什么不好,安瑜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阿瑜。”苗姨娘也在,见他的瞬间,眼眶红了。 “姨娘。”安瑜走过去,握住了苗姨娘的手,“怎么了?” “怕是不好了。”
他叹息:“西医来看过了吗?” “老祖宗还是不让。”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安瑜握紧了苗姨娘的手。
苗姨娘欲言又止,见他肩头披着的,瞧模样,还是霍之潇的衣服,眼里的泪更多了。 她可怜的阿瑜,刚有所托,就被老祖宗叫回来,再想离开……怕是比登天还难。
苗姨娘念及此,哭得愈加伤心。 母子连心,安瑜的心陡然一沉:“姨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苗姨娘忍了又忍,顾念着长痛不如短痛,一狠心,将他拉出院子,断断续续将安老太太的安排说 了:“人……叫安俏,已经送到帅府了,安家连……连新的喜帖都开始准备了,就等……” 就等着霍之潇回来呢!
院子里传来下人们的惊叫,婆子们不断抬高声音催着医生,一盆又一盆血水从屋内送出来,安瑜像 是吓傻了,又像是惊住了。
原来—— 兜兜转转,他还是没法成为姐夫的填房。
若是安俏真的成了霍之潇的人,那么他日后想与姐夫亲近,便永远是偷了。
安瑜转身就走。 “阿瑜,你去哪儿?”苗姨娘一把抓住他的腕子,“现下安荣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家里的门四处都有人 守着,于情于理,安老太太都不会放你走。” “那就让安俏去爬霍之潇的床?”安瑜白着脸,将苗姨娘的手从腕上扒下来,“姨娘……娘!” 苗姨娘听了这个称呼,小声尖叫,慌张地捂住安瑜的嘴:“叫不得,叫不得!” 在家里,当得起孩子一声“娘”的,只有正房。
“娘,我必须得回去。”安瑜硬是不愿改口,“我信姐夫,他见我不在,肯定要寻的。” “阿瑜,姑爷怎么可能寻来呢?”苗姨娘不信,“他对你,真的是真心吗?” 安瑜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他质疑姐夫的真心,而是他不敢信,姐夫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阿瑜,咱们争不过。”苗姨娘早已在听到安老太太的决定时,心如死灰。 庶出的儿子,又难生养,就算安家真的想送到帅府,也得看人家要不要。
安瑜抿起了唇。 争不过? 不,他偏要争!
安瑜缓缓将手揣进袖口,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霍之潇的身影。 他不仅现在要争,未来也要争。
他要把姐夫争回来。
凄厉的哭声骤然炸响:“我可怜的儿啊——!” 时至冬至,安家的大少爷没了。
霍之潇边往院子里走,边吩咐警卫员烧热水。
舟车劳顿,他能忍,安瑜却忍不了了。 霍之潇想起最后几天在车上的日子,嘴角缓缓上扬。
那会儿,安瑜烦得在他怀里都待不住了。 一会儿往左扭扭,一会儿往右挪挪,还时不时趴在窗户边上,往外望:“姐夫,我想泡澡。”
安小少爷想放一浴缸热水,骑在姐夫腰上,舒舒服服地泡上半个下午。 但是路上哪有地方给他泡澡? 最多是霍之潇吩咐警卫员端来盛满热水的桶。
安瑜懂事,不愿劳烦旁人,自个儿裹着毛巾用帕子擦擦就算了,也不敢磨蹭,因为他擦完,姐夫还 得擦呢。
这样的旅程对霍之潇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从小在关内长大的安小少爷而言,就是遭罪了。 霍之潇念及此,停下脚步:“阿瑜呢?”
警卫员疑惑道:“刚刚还跟在咱们后头呢。”
“我去找他。”霍之潇的眉头蹙起来。 他想,若是安瑜走不动道,他就把他抱进门。 可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霍之潇竟然连安瑜的身影都寻不见了。
“爷,安小少爷怕是回安家了。”就在霍之潇的脸色阴沉下来的当口,一个警卫员忽然跳起来,“我瞧 见他跟个什么人在门口说话,还以为是咱家的下人哩,现在想想,那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人啊!” “安欣?”霍之潇在院中枯站片刻,面上的暴怒渐渐平息,最后从腰后拔出了枪,咔嗒一声上了膛, “你们去房里把安欣绑出来……对了,以后不许再叫她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