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瑜懵懵懂懂安下心,安家却彻底闹开了。 年关岁末,安老太太听见的都是坏消息。 先是安欣病入膏肓,后是家里的下人被姑爷打死,如今……
“荒唐!”病恹恹的安老太太强撑着坐在榻上,“阿荣,我的小乖乖,怎么伤成这样了呢?” 前来诊治的医生冷汗涔涔:“老祖宗,荣少爷无性命之忧……” “可他绝后了啊!”安老太太一声惨叫,“姑爷怎么忍心……姑爷怎么忍心伤他这么深!” 面色青灰的安荣躺在另一张榻上,下身盖着的毯子已经被血浸透了。 “老祖宗,当务之急,还是稳住姑爷。”安老太太身旁的婆子悄声道,“荣少爷虽然以后都不能生育 了,但是咱们最大的靠山……”
“安瑜。”安老太太缓过神,绞着帕子,咬牙切齿,“他还没爬上姑爷的床?” 婆子俯身在安老太太耳旁低语了几句。 安老太太眼底划过一道欣喜:“此话当真?” “当真。”婆子说,“跟过去的下人说,听见他们……”
她用手比画了一个下流的姿势,安老太太心领神会,眼底的欣喜退去,又化为了阴狠:“霍家子嗣 稀薄,姑爷膝下更是半个儿子都没有,只要安瑜的肚子大了,咱们还怕什么帅府!” “那也要怀个男孩儿才作数。”
“就算是女儿又如何?”安老太太到底看得长远,“总比一无所出好。” “老祖宗说得是。”婆子眼珠子一转,看向躺在床上,仍旧没有声息的安荣,“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安老太太不甘心地啐了声:“不然呢?那是帅府,我可以没有阿荣亲生的乖孙,但是安家不能没了 姓霍的这门亲家!”
安老祖宗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安荣闷哼着动了动手指。 她立刻扑上去,随着几个婆子和大房的媳妇儿,一并恸哭:“我可怜的阿荣啊!”
屋里的哭号并没有传出去很远,站在门外的苗姨娘冷笑着摇头,让跟着自己的婆子端着补品进去: “我是阿瑜的亲娘,他们现在见我,心里肯定一百个不痛快。” “姨娘,姑爷疼阿瑜是好事。”婆子轻声提醒,“起码咱们现在不用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了。” 苗姨娘苦笑:“谁知道呢?”
她是母亲,旁人在乎帅府的荣华富贵,她却只在乎安瑜过得舒不舒心。 “姨娘不必担忧,小少爷必定是过得极好的。” “也罢,再差,还能差过家里?”苗姨娘冷静下来,也不见得多在乎那碗补品,等婆子从屋里退出 来,毫不犹豫地回房了。
安家发生的一切,安瑜尚未知晓。 但是整个帅府的下人,都知道他和霍之潇亲近了。
以前安瑜会躲着姐夫走,如今他见着姐夫,不顾男人刚从外面回来满身风雪,笑着缠上去。 霍之潇单手搂着他的腰,用冰凉的面颊贴他的脸。 “姐夫,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安瑜冻得直哆嗦,却不躲,还把在手焐子里焐得热乎乎的手递过 去,“是要在家里用晚饭吗?” “嗯。”霍之潇握住他的手,目光落在已经用旧了的手焐子上,“姐夫给你买个新的。” “不用,这是姨娘给我缝的。”安瑜宝贝地抱住手焐子,“谢谢姐夫。” “姨娘缝的自然不能扔,我让人给你在里面加一层里子。” 天越发冷了,霍之潇火气旺,不怕,安瑜却夜夜贴在他怀里喊冷。 安瑜闻言,眼前一亮:“不用叫别人,我会。”
“这都会啊。”霍之潇好笑地捏他纤细的手指。 安瑜弯了弯眼睛:“以前在家里,不比在帅府……冬天的衣服,有的时候是没有人帮苗姨娘缝的,也 只有我能搭把手了。”
不受重视,又注定要嫁出去的庶子,哪里有什么保暖的冬衣呢? 安瑜身上穿的、睡觉时盖的,全出自苗姨娘之手。 为了让姨娘少费些心,他自然也就学会了。
“以后我也帮姐夫缝。”安瑜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牵着霍之潇的手蹦蹦跳跳,“就怕姐夫嫌弃……” “嫌弃什么?”回答他的却不是霍之潇。
一束明晃晃的光从幽暗的角落里晃出来,裹着青灰色披风的安欣缓缓来到安瑜面前。 他被光照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抬起手,胳膊却被阿姐一把攥住:“你知不知道阿荣被他……被 他……!”
“阿姐?”安瑜被安欣拽着往前踉跄了两步。
“霍之潇,你克妻就罢了,居然把我弟弟……把我弟弟阉了!”只听安欣声嘶力竭地哭喊,“阿荣还没 有孩子,你这不是让我们安家绝后吗!”
安欣剩下的话,安瑜一概没听进去。 他被“阉了”两个字吓住,攥着姐夫的披风,呆呆地站在雪地里。
久病未愈的安欣说了一会儿就经不住风吹,跌坐在雪地里,一边声嘶力竭地咳嗽,一边控诉霍之潇 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