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见他忽然又“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似乎很是惊讶,“是你啊。”他道。
正是一个小时前他去问路的那个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的青年。
秦澍轻轻拂开对方的好意,语气冷淡,“不用管我,走你自己的路。”
这个混蛋有时固执起来简直要命,并不领受别人给予的好意。
不过他面前的正是个喜欢烂发好心的无聊人士,给裴翊送完书,又和对方说了点恋人间的无聊玩意儿的宋洄今天心情颇好,遭到这样的冷淡也只是浑不在意地挑眉笑道,“这么大雨,要是淋久了会感冒,先送你找个地方打车吧,看你好像很急的样子,反正我也很闲,没什么事。”
冒着这样大的暴雨也要走,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宋洄推己及人,表现得很是热情。
秦澍有点不耐地蹙眉,对方看着他湿漉漉的衣服笑道,“不过这次你得指路了,我不知道你要去哪儿?”
黑伞下的空气很安静,鼻间飘荡着若有似无的水莲花的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对方身上什么香水的味道,秦澍不太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这个狭窄的被遮蔽的空间和外面嘈杂喧嚷的雨幕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秦澍走得很快,半空中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他毫不在意鞋子和裤脚被大水淋得透湿,无端带着点报复和发泄的心理,垂下眼,余光瞥见那人抬起的手肘处有一粒很小的痣,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幽深可爱的黑色,皮肤底下苍青色的血管好像无数条游离的细细丝线。
绿色的出租车在校园不甚宽阔的道路中往来穿梭,这所大学不设围墙,崇尚自由,宋洄拦下一辆,转头去问秦澍地址。
他不咸不淡地说出学校附近一栋比较老的小区的名字。
宋洄眼睛又弯了起来,他在秦澍狐疑的神色中笑着解释道,“真巧,我也住那里。”
更巧合的是,两人的房子刚好相对,这种老旧的小区楼层不高,彼此间的距离也挨得很近,秦澍在窗边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宋洄的阳台,那里放着一只墨绿色的花盆,只是不知道种的是什么,只有稀疏的叶片而没有花。
宋潋用毛巾擦着彻底湿掉的头发,站在阳台边冲他挥手,隔空热切地嘱咐道,“记得喝点热水,不要感冒了。”
说完自己先捂着嘴咳嗽了几声,便进屋去了。 。
命运是这样奇怪的东西,有了初次相识,后面似乎就总能偶遇。
几次是在门口的小便利店买香烟,宋洄最爱抽的是一种女士淡烟,味道甜得腻人,也会顺带买一根火腿肠喂一只放养的白猫,去抓对方的颈肉时差点被老猫尖利的爪子挠到,有点狼狈地躲闪着;几次是在附近超市里挑水果,宋洄见了他总是在笑,递出刚刚结完账的苹果,他的手指修长白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尝一个吧,挺甜的。”
秦澍总是不咸不淡地拒绝,用一种挑剔和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宋洄并非一个人,他有个年纪相仿的室友,室友相貌出众,和秦澍是校友,因为曾在学校的教学楼里见过几次,那两人关系很不一般,稍微眼尖的人都能察觉异样,宋洄和他简直亲密得过了头。
不过那都和秦澍没有关系,在一些人眼里惊世骇俗、甚至是违背伦理的同性恋对他而言也只是一种无聊玩意儿,既然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没什么新奇,男人和男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他胡乱地翻动着手边的《法律之门》,正是初次见面时宋洄手上抱着的书籍之中的一本,他已经看完了,觉得更没什么意思了。
常腿老啊姨政理。
夏季的城市不常下雨,但暴雨每次降临时总能使人的心情感到格外压抑,有种近似发烧的窒闷,他厌烦这种令人感到前途黯淡的糟糕情绪,心里的不满似乎是从那天母亲通知他已经替他安排好国外的学校就开始积累的。
学金融或是法律,还是现在的数学或是他曾稍稍有点兴趣的物理似乎都一样,对他来说都提不起劲儿,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时候都无聊透了,他将书随意扔在地上,母亲的那位生活助理已经替他整理好了房间,闻声好脾气地将书从地毯上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放进客厅的书柜里,和气地对老板家这位脾气古怪的公子笑问道,“秦少最近对法律感兴趣?”
“不,无聊。”秦澍扯扯嘴角答道。
对方已经替他做好了晚餐,桌上摆放的食物丰盛得近乎夸张,屋子里飘满了食物的香气,冰箱里还有已经分门别类放好的半成品,确保他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也不会饿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