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迟瑜目光如炬紧紧锁在顾成礼身上,“你这想法可是从傅茂典那里所得?”在他看来,定是如此,先前那傅茂典就有这般想法,这顾成礼与他来往密切,想法被其左右也很是正常。
顾成礼被他这样盯着,却丝毫不慌乱,而是不紧不慢道,“还望大人能容学生将话说完……”
他是说要让将士们回去种田,可没说这田就一定要从大族手中来抠出啊。顾成礼不傻,他知道历朝历代提起改革之事,都会受到很多阻拦,甚至有不少人为此丧命。
他还想要好好活着,并不想自寻死路。
为何那些大臣世家会阻挠改革?自然是因为这改革动了他们的利益,是将他们身上那过剩的财富转移了一些到了万千百姓身上,可即便只是转移那么一些,他们也是不愿意。
若是直接从大族手里将土地拿给将士,他们定然是不会同意,但若不拿他们的土地呢,他们还有理由和借口来反对吗?
“虽然如今肥沃良田尽数有主,但却还有很多尚未开荒之地,若是能让数十万将士去开荒,并将开荒所得土地皆为他们所得,自然是有人愿意的。”
严迟瑜摇头,“开荒极其不易,况且即便开垦出了荒地,产量也不尽如意。”
这少年果然是年岁不大,很多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啊,若是开荒这么容易,为何还有那么多百姓沦为佃农,只能每岁依靠租佃大族土地过活。
顾成礼却露出笑来,“若是学生有肥地之法呢?”
肥地之法?严迟瑜一惊,他想起之前在江南时的确是听了人说,好似这顾成礼与傅茂典还教了百姓一种肥地之法,可据说那只是让土地更肥,难不成还有本事将荒地变肥地吗?
顾成礼自然没有办法将荒地完全变成肥地,但是想要在那些荒地上种出作物来却不是难事。除了上次那大豆肥地法之外,他还有不少方法可以用来改善土壤,虽不能将贫瘠突然变得十足肥沃,可是糊口却是够的。
只要技术够好,充分利用科学,沙漠都能变成绿洲,顾成礼前世见着国家科技人员在非洲种出水稻后,就对这方面的领域很感兴趣,闲暇之余也有所涉猎,甚至不仅仅是非洲,还曾在内蒙的沙漠地区培育出来合适的稻种。
由此可见,想要在将贫瘠土壤开发出来,也绝非是完全不可能。
听他这番言论,严迟瑜竟然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目色复杂地看着顾成礼,也不知道这少年所讲是真是假,难不成那荒地荒能真的变成庄稼之地不成?
他觉得这也太荒谬了,可一想起江南地区那些百姓提起肥地法时的信赖与推崇也不似作伪,一时间还真无法断定顾成礼是否是在谈笑。
要在贫瘠之地种出粮食来自然是真的,但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如今的顾成礼来说,很多都是跨领域的理论知识,想要将它们变成实践,是需要不少时间去打磨的,就像是他交给李玉溪的那杂交水稻,如今已经一年过去了,仍然还在培育阶段。
所以若是可以,顾成礼希望能以其他办法来解决。
“若是陛下愿意下旨,免去开荒者五年内的课税……”顾成礼缓缓开口,严迟瑜若有所思望过来。
若是陛下免去荒田五年的课税,又将荒田归属于开垦者所有,在以后的经年里,荒田的课税都比对着良田少一层,那么卸甲归家的士兵们自然愿意去开垦的。
不,不仅是那些士兵,严迟瑜眼里浮现深意,只怕那些常年租佃大族土地的贫民也会心动,毕竟当佃农所得极少,根本攒不下余钱,永远也翻不了身,而若是开垦良田,除了在一开始的几年辛苦些,以后就轻松了,就算那荒田产出不多,但陛下减了一成课税的话,也不比普通的田地差多少,至少要比原先当佃农好太多了。
严迟瑜看向少年,心里暗赞一声,这个方法不可谓不毒,大族不愿意将圈占的土地拿出,顾成礼干脆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若是没了这些佃农来租佃,大族拿着这么多的土地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让家中的奴仆尽数下地种田吧。
以那些大族圈占的土地来看,真要是让奴仆下地,怕也要不少奴仆,用巨数金银来置奴婢耕地,当真愚蠢至极,不仅不得当,想要严格驭下也极不易,若是不得当,反而可能会出现奴反主的事情。
届时,那些大族自然要将手头圈占起来的土地变卖出去,而百姓就可以购入良田。原先傅茂典千方百计想要通过变革来改变的局面,到了少年这里竟只用开垦荒地就解决了。
如此一来,不管少年口中的那肥田之法究竟是否可行,严迟瑜都觉得此计甚好,但他面上却并未流露出分毫,而是淡淡道,“你先行下去吧,我已然管家安排好你的住处,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去账房那里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