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参加琼林宴几乎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但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而出了“琼林宴”后,没过多久就有了“鹿鸣宴”。
与前者相似,也是一种宴请读书人的宴席,不过规格要小些。乡试放榜后,地方州县的长官会宴请新科举人来参加宴席,祝贺他们成功中举。而顾成礼这次参加的宴席性质也与其相似,只不过他们这些被宴请的只是院试中举的秀才。
即便如此,也是一件非常光荣、令旁人羡慕不已的事情。
等到夜幕降临,顾成礼把自己拾掇清朗利落,就抬脚出门了。
不管是在顾家还是老师李秀才家,他们用晚膳都比较早,枣泥沟与寿春镇不算是很繁荣的地方,故而到了夜里人们往往会早早歇下,而同安县不一样,就连宴请都是安排在夜幕初降时,然而此刻的同安县城的确是格外地好看。
同安县城墙外有一条护城河,其中有一支水系贯穿城中,白日可以看到有渔船出入,很是热闹,到了夜里却是另一番景致,即便不是花灯节,也能每晚见到会有花灯顺着水流而下,点缀着长夜一景。
顾成礼特地按照请帖上的时辰提前过来,竟没想到等他到时已算晚的了,此时状元楼二楼已经坐下了不少人。
因是知县在此宴请中榜的秀才,故而今日状元楼里来的都是收到请帖之人。
顾成礼的踏入,让原本谈笑风生的二楼在座之人静默片刻,众人望向走近的少年,眼神不自觉打量起来,神情各异。
少年仿佛并未察觉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神情不变,淡定自若地走向一靠窗角落,安静落座,片刻后,众人收回目光,继续攀谈,仿佛不曾留意到少年的步入。
此刻还未到请柬上的时辰,知县大人也未曾入场,不过桌面上有放点心茶茗,顾成礼拣了一块易克化的先垫垫肚子,然后才将目光放在在场众人身上,李秀才在归家之前就把这次中榜的秀才情况打听清楚了,并和他提点一番,他心里基本能将另九人认出来。
而他发现,这次考中的九人并未全到齐,但在场之人中也有些并非是那九人之列,略作思索,心里差不多就明了了。
等宴席快开始时,应邀之人差不多都到场了,顾成礼身旁也落座了其他人,两相交谈一番,果真如他所想,这些人皆是秀才出身,不过有些是去岁中榜,不仅有去岁,甚至还有以往好几届的。但能来此宴席的,都是收到知县请帖,虽是往届之人,却比新中榜的更受追捧。
顾成礼眼眸微动,能从知县大人手里捞到请帖,说明这些人有些门道,或者说受到知县的重视,自然是比他们这些新秀才更值得结交。
“听说此次知县大人还邀请了傅学政同来……”顾成礼身旁一人开口道,脸上带着喜意。
“此话当真?傅学政怎会来咱们这宴席……咳,在下是说学政大人公务繁忙,我等竟有幸能与大人同聚一堂,此乃人生大幸啊!”那人自知失言,连忙改口,不过众人都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顾成礼已经进学三年,对朝廷的一些官员也是有些了解,学政,也可称为“学台”,全称是“提督学政”,虽是没有品级的学官,但都是进士出身,而且都是从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中挑选,掌管着一府各州县学的政令与科考,甚至还有考察讲师之责,他琢磨了一下,这学政差不多也就是管理一府教育的教育局局长,对于他们如今的秀才级别来说,还真是高不可攀。
他继续听着身旁之人讲道,“……这傅学政出身可不一般,原是从二品的户部侍郎,只怕等三年任期一过,回京就是……”还没等他将这句话听完,身旁就大喇喇坐下一人,侧首望去,竟还是熟人。
赵明昌正了正衣襟,见顾成礼望着自己,忍不住挺直背脊,压低声音道,“不是我想坐你身旁,旁的都没席位了。”他还努力将身子往旁边缩了缩,仿佛真的很嫌弃。
顾成礼目光看向他,伸手过去,赵明昌连忙站起身,忍不住喝问他,“你要干嘛!”他的声音压低,像是受到了惊吓,一定震慑力也没有。
顾成礼纳罕,伸手将桌边的果盘捞近,一脸奇怪地看着一惊一乍的赵明昌。
原本以为他要推搡自己的赵明昌忍不住红了脸,清了清嗓子,“咳,没想到你学问做得不错,竟能中案首……”院试一放榜,他爹就把中榜的秀才都打听清楚了,原本他还不知道这顾成礼是谁,后来才知道是与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少年。
没想到被他瞧不起的“乡巴人”,竟能考得比自己厉害,一向肆意张扬的赵明昌心里复杂,目光偷瞥了一眼顾成礼,觉得此刻他一定在心里笑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