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肺腑发出,极具底气,略含沙哑,却有磁力般动听。
玉凝忍不住从车上下来,所有的女工和工人都围向杨汉辰,没人留意她这个女人,也无人知道她就是倪氏撤资计划真正的主谋。
玉凝甚至紧张地想,这杨汉辰难道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退这些泥腿子?那她同工厂管事们苦心策划的遣散计划,苦口婆心的劝说都付诸流水又算什么?
杨汉辰从脚下涌动的人群中一位臂缠红箍的工人领袖手中夺过一个喇叭向人群喊话,那沉寒的嗓音立刻压倒所有的杂音。
“工友们,我杨汉辰也是同大家一样,从小吃黄龙河的水长大!十四岁我就在黄龙河大坝上抗洪救堤,同百姓一样睡在堤坝上;十七岁就亲自带兵负责年年春汛抗洪,可曾令龙城百姓失望?如今近十年了,眼前龙城又出现‘洪灾’,那不是山洪,是各大商家从龙城的撤资!为什么?是因为商户中有人散步谣言,说龙城同北伐军大战迫在眉睫!”
顿了顿,听着声音如退潮般散去,杨汉辰接着说:“这些纱厂、矿山、铁路是维系着龙城的命脉,事关龙城千万户人家的生计温饱,汉辰明白。只是大家为纱厂打工是为了养家糊口,在乎这场子是姓倪还是姓杨吗?”
四下悄然无声,黑压压密匝匝的人群,一双双空洞企望的眼睛半信半疑地望着杨汉辰。
玉凝心里奚落的笑,纱厂姓倪还是姓杨?就怕你杨家已经没这实力买下倪家诸多的产业。挤身人群中看那高高在上的杨汉辰,身材魁伟修长如青松傲柏一般劲停,俯视众人的神色仍是那么傲慢。都到了这个地步,不说他捉襟见肘也是岌岌可危,还摆什么少帅的架子,玉凝微哂。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盘问,有人关心纱厂能否保证不关门,有人哭诉丢掉工作全家就没了生计,还有人胆大去责问龙城北洋政府为什么不与北伐军谈和。其实这也说出了玉凝的想法,杨家不过是为了保持自己龙城王的身份,保证自家在龙城的利益,自然不会接受招安受降,战火烧到龙城不过是迟早之事。
就听杨汉辰回到这个问题时简单明了:“龙城姓什么,纱厂姓什么都不是百姓所关心,大家只是关心在那片屋檐下能安居乐业。这位工友问出龙城政府为什么不同北伐军言和的话,很大胆也很直接,汉辰佩服。只是,首先,龙城军队没有主动去攻击任何军队,不会主动挑起战端,也不排除遭到侵犯时的自卫!”
一句话好有分量,说的斩钉截铁,玉凝都为之一振,心想这年轻的少帅确实有他的魄力。
“再者,就是谈和,也要看对方的诚意。大家都知道前不久某党的清党运动,能对盟友下毒手血洗排除异己的领导者,首先让汉辰质疑他所带领的队伍和政府的可信度!更质疑他将如何对待自己的百姓!”
玉凝惊愕了,没想到杨汉辰如此直截了当地去评议上海四一二政变,何文厚发起的清党运动据说杀死了很多赤党份子,还动用了黑帮势力和打手,这个她早有耳闻。
“龙城省政府已经出面同倪氏的负责人谈判探讨解决办法,大家稍安勿躁,再给汉辰两周时间,这么大的纱厂,如何也有些时间商量细节才可以转让。”
人群中有大胆的工人大声问:“杨少帅,你骗谁?工厂已经在拆卸机器,关闭了一些车间,遣散了许多工友。”
“倪氏是在做撤资的准备,可是汉辰也在寻找人盘活纱厂。你们现在守住纱厂不许厂家搬走机械,不许工友去继续工作,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倪氏撤资是误信了北伐军就要打到龙城的谣传,大家如果先乱了阵脚,只会加速倪氏撤离的决心!客店里传来谣言说强盗要洗劫客店,店掌柜要卷财逃走,这是店伙计和客人堵住门口就能拦得住的吗?开不了工,大家都要饿死!”
杨汉辰从铁架子上跳下,直奔汽车而且,人群尾随被军队奋力拦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