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异样的交流也让张辽稍稍了解了郑玄此人。为人和善,讲究原则,但并非固执己见之辈,应该可以说服。
于是张辽便借口仰慕郑玄,与郑玄闲聊起来。
虽然郑玄经学功底深厚,若真与郑玄讨论经义,一百个张辽也不顶用。可是张辽却扬长避短,只是让郑玄讲解,自己却依照着后世养成的逻辑思维能力和后世的学术观点与郑玄探讨。还时不时的抛出一些后世也争议极大的问题向郑玄请教。
郑玄自是没料到这个前来拜访自己的武将竟然有如此另类的经学见解,很多问题均是从郑玄所没能考虑到的角度阐述,这让郑玄对张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郑玄也能感觉到张辽的经学底子实际上并不深厚,甚至可以说相当薄弱,但郑玄重视的便是张辽那匪夷所思的思路,这使得郑玄在与自己的学术观点相互印证下又有了新的发现。如此一来,如何能让郑玄不喜?
而张辽也是耐心十足,反正那时候陶谦没有反击之力,张辽乐得乘机休息。于是一老一少就这么如聊天般的探讨着学问,倒也是温馨和谐。只不过张辽本人却是在滥竽充数,靠着前世那兴趣上来时积累的东西在应付。
当张辽感到自身存货不多,以不足以应付郑玄之时,便选择了一个机会,用曹操正在筹建兖州公学,造福当地士子为由,恭请郑玄出山,担任公学山长。同时张辽还将自己凭记忆记录的后世初中的几部教材拿了出来,表示这将是公学中算学、格致学的试行教材,但经学却并无公认合适的教材,也没有合适的老师,欲请郑玄出山相助。
郑玄本人虽是经学大家,但是他的算学功底同样精深,否则也不会去研究历法。他见到张辽的这些教材,顿时欣喜难耐。虽然算学上他也同样达到了这种难度,可是如此别致(阿拉伯数字)的计数方法和系统的算学理论,还有简单的物理、化学知识,都让郑玄为之动容。
这时候郑玄已经不再将张辽视为一个能够论道的忘年之交了,而是一心希望能将此“资质过人”却未得教育的良才美质收入门下,好好教导一番,将来未必不能如他与马融故事。
于是在郑玄的要求下,甚至是耍起老小孩的脾气时,曹操许可了张辽的拜师之举。也同时将郑玄请到了兖州,并以郑玄在士林的声望,迅速的安定了占领地的民心。
随后张辽任职青州,郑玄也在兖州公学步入正轨后辞去山长一职,专心回家教授弟子,研究学术。虽然张辽此后也曾数次造访老师,可是繁忙的公务与他惫懒的天性,使得他接受教导的次数一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可是郑玄始终没有责怪与他,反而时不时的用书信鼓励他继续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进发展,同时还借着张辽推出雕版印刷的机会,将首批印刷的自己的著作在写上鼓励之语后送给张辽。
但当张辽建安五年出兵北方后,随即便镇守幽州,直到北伐结束,才借着调任执金吾的机会,绕道高密拜见郑玄。
当时郑玄虽然已经病势缠绵,但依旧还坚持在床榻上注释《周易》。对张辽的这个有些另类的弟子来访,更是欢喜不已。并对张辽推出的《天演论》一书大加赞赏。言张辽能“察常人所不能察,发常人所不能发”之观点,虽说直白冷酷了些,可仔细思之却颇有道理。尤其是十分符合张辽兵家的身份,更显示出张辽沙场悍将的风范。
这就是郑玄。他丝毫不因张辽的观点与自己几乎完全背道而驰而生气,反倒是鼓励自己的弟子走自己的道路。在这里郑玄完全表现出先贤孔子因材施教的风度,更表现出一个伟大的老师鼓励学生质疑甚至选择与老师相反道路的胸襟。
要知道,郑玄是儒家学者,他在《戒子益恩书》中说,他致力于经学,是为了“述先圣之玄意,思整百家之不齐”。即是说,他的目的在于阐述儒家思想,使之发扬光大。而张辽从郑玄这些年被付印的著作来看,郑玄注经的成就是相当高的,他的著作被天南地北的学子争相抢购。在荆州,甚至有书商将郑玄的书刚刚运到城门口便被早已等候在此的学子抢购一空的情况发生。由此可见,郑玄的成就已经被大汉全体士林所认可。难怪后世学者范晔在《后汉书》本传总结郑玄的经学成就中说到:“郑玄囊括大典,网罗众说,删裁繁芜,刊改漏失,择善而从,自是学者略知所归。”
由此可见,一个典型的儒家学者却能够容忍和鼓励张辽这样一个提倡“丛林法则”这一语儒家精神完全背道而驰的理论,这一点是多么的难能可贵。郑玄此举也为张辽扫平了士林的责难,使得很多原本对张辽和《天演论》不屑一顾,甚至看口谩骂的文人也开始认真的研读《天演论》了。这也让张辽在士林中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虽然那地方很小,也很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