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的“禁足”,好像没有想象中漫长难捱。
梁桉一每晚都来,每晚都会带氢气球和玫瑰花给狄玥。
“禁足”一个星期,玻璃瓶子里的玫瑰居然已经有一小捧,红色的,散发出淡淡清香。
狄玥趴在阳台护栏上,怕打扰到邻居,依然与梁桉一用手机通话。
楼下那家的老人端走了梁桉一冲泡的那壶茶,衣角自她眼底一闪而过,手机贴在耳边,狄玥听见老人和梁桉一说,楼上那家子是笑面虎,势利刻薄,对他们家的姑娘,还是别太动心比较好。
梁桉一在暗夜里垂头笑起来:“老伯,我电话还没挂,那好歹是她的家人,你这样说,叫人家姑娘听见,像话么?”
附近这几栋楼是早些年各学校分配的教师家属楼,住在这里的几乎都是老教师或者教师家属,卧虎藏龙,很多教授副教授,也有高校退休的院长副院长。
狄家人和小区里很多邻居都走得近,逢年过节互相串门,礼尚往来,唯独和楼下那位独居的老人并不来往。
听说祖父早年曾尝试与人家接触,对方横眉冷对的,并没有给狄家任何面子。
这事儿把祖父气得不轻,再也没和人家走动过,饭桌上偶然提起,也是一拍桌子,评价人家是“孤僻奇怪的老头子”。
因此,狄玥以为楼下那位老人应该不太好相处。
但梁桉一却能安然进人家的门,有时还和老人在小阳台燔爇蚊香、摆桌品茶,为什么?
狄玥忍不住小声问他,为什么楼下那位老爷爷,居然肯天天放他进门?
她这样问时,梁桉一原本靠在楼下阳台围栏上,举着手机在耳侧,仰头望她。
听完,他难得表现出些许不自在,偏头,无奈似的一笑。
狄玥更好奇了:“说说嘛梁桉一,你到底怎么进去的?”
原来楼下独居的老爷爷是音乐专业退休,喜好有二:听琴声、品香茗。
早在上次狄玥被“禁足”,梁桉一已经想过来看她,打听再三,然后投其所好而来,闭门羹当然吃过,但他每天换着乐器给老人家演奏,次次提来上好的茶。
算算也一个多月了,连二胡都拉过,终于哄得老人家开心,结下忘年交情,才肯借阳台给他用。
明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可他眼里映着灯辉,笑称:“靠卖艺换的机会。”
霁月清风,只需要梁桉一这样一笑,便能磨平狄玥心里所有的焦灼,填充她不肯言说的孤独感。
这些天狄家人态度转变很快。
最初时,他们觉得狄玥的“不懂事”“不听话”“失去掌控”让他们棘手,当然,也不愿面对鸡飞蛋打的现实,互相推脱埋怨。
但他们是冷血而理智的,渐渐把狄玥从“能为狄家博得名声”的利器,重新判定成“会为狄家丢脸的毒瘤”。
家里平静下来,祖父、父亲和继母不再争吵,三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统一意见。
有亲朋过来做客,问起狄玥的情况,祖父都会叹气,然后和客人们讲,这些年他们也从来没亏待过狄玥,但人家孩子有自己的主意,他们做长辈的也没办法。
讲完再叹一声,语气似乎恳切:“有时候真的是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就学坏了,拉不回来喽。”
客人们深表同情,都觉得狄玥太不知好歹。
继母同闺中密友打电话时,也会佯做无奈地说,真的是没办法,毕竟是别人生的孩子,就像养不熟的白眼狼。
所有人都在讨论狄玥的“不是”,只有梁桉一告诉她,任何人都会有委屈的时刻,但不必活在别人的言语中。
他说,人都是这样,做不到人人喜欢,能自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