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岁那年,狄玥曾被小姑姑怀疑智力有问题,父亲带她到医院做了筛查。出结果时,她等在走廊长椅上,紧张得瑟瑟发抖,担心自己就那样被丢下。
外婆过世,母亲也出国去了,她知道如果狄家不要她,她就无家可归。
此后狄玥乖乖听话,努力学习,她能有现在的成绩,也许不是聪明,只是花在上面的时间和精力足够多。
无论是靠天资或是勤奋,她想要的成绩,很少有拿不到的时候。
狄家人不喜欢她是事实,各方感情上或许她经验浅薄,但在学习上,狄玥可谓是顺风顺水,21年来仅有的一次考试失利,是因为发烧头晕,看错了题目。
梁桉一的无视,让狄玥第一次产生了类似挫败的感觉。
后来想想,那可能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知原由的委屈。
狄玥当然拒绝了杜卓航送她回家,自己打了一辆出租车。
雨势不减,一场电影刚刚散场,商场楼下人头攒动,多得是被这场雨拦住的人。附近车少乘客多,她等了十几分钟,才堪堪有司机接单。
那位司机在电话里和狄玥商量,说这边太堵,他还要掉头过来,很麻烦的,让她去路口等。
狄玥没有雨伞,孤身冒雨去找车。
明明去梁桉一家那晚,一切都那么顺遂,遇见了和善的司机师傅、得到了晚饭和有效陪伴,不过才两三天的光景,怎么就全都不灵了呢?
那晚淋雨后,狄玥有些伤风,整个人昏昏沉沉,不是咳嗽就是流鼻涕,像个噪音制造机。
这样的状态去图书馆是容易吵到别人的,她也就没再去了,下午上过最后一节课,收拾东西回家去学习。
学得太多了,已经对学习厌烦了。
但近来埋头苦学有一个好处,能把某个见面时连招呼都不肯打的身影,从脑海里给挤出去。
在狄家,狄玥有一间书房和卧室合体的屋子,陈设冷清,但空间还算大。
鼻塞得不舒服,引起耳鸣,狄玥拿了卫生纸用力去擤,停下来时耳鸣消失,她也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杜卓航自责的声音:“昨天我应该坚持送她的,都怪我,让她淋雨生病......”
继母则安慰杜卓航说:“怪你干什么,狄玥就是性子逞强,也不是什么大病,她小姑姑给看过,吃点药过两天就好了。对了卓航,沈教授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终于等到了展示时间,杜卓航又开始了他的英语演讲,言语间又加上不少对狄家的吹捧,惹得继母笑声连连。连祖父都从屋子里出来,让阿姨给杜卓航端水果。
三个人说话倒是其乐融融的,氛围很像一家人。
狄玥丢掉擦鼻涕的纸,幻想着把他们的声音也丢进垃圾桶。
她嫌他们聒噪,戴上了耳机。
进入某音乐软件,点一下播放键,耳机里流淌出来的,是她上一次点过单曲循环的那首——
小野丽莎的《flymetothemoon》。
她习惯了专注做事,无法一心两用,听着音乐没办法专心看书,索性合上书本,认真去听。
可这首曲子,是梁桉一带她听过的。
一瞬间又想起那晚,她在梁桉一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天微微亮时才被他送去一间客卧休息,她残存的理性让她驻足,拉了一下梁桉一的衣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道歉。
总不好浮肿着眼皮邀人进卧室去,谁会想要睡一个满腹怨言的爱哭鬼?
狄玥思虑良多,局促地站在门前,反而是梁桉一笑着先开口。
他跟着熬了一夜,眉眼间看上去稍有些疲态,却仍耐着性子用歌德那句“没有在长夜里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来安慰她:“你看你多好,以后有资格谈谈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