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怀在陆府门外候着,听到里面说了声“进来吧”,他便顺着鹅卵石路走到内院,见陆放轩走在路旁,弯腰摘了朵梅花,静静地嗅其香气,好不雅致。
“你来看我了?”陆放轩背过手去,向他绽开灿烂的笑容。
“是啊,多年不见,我和您都老了不少。”卫怀也笑道。
“你这回儿来,恐怕不是为叙旧的吧?”陆放轩冷笑道,“卫祭酒何时也有了这说客套话的毛病……”
“大人,您绝对会错意了。”卫怀毅然地说,“我想,您一定还记着曾支持我改革的事,说明您是真心为了南京,没有一点虚情假意。今日为我的建议而爆发什么党争,是对我本意的侮辱!”
说着,他扔下拐杖,瘸着腿慢慢跪下:“陆越公必不愿眼见此事发生,还请您早日定夺裁官之政,别让态势这么发展下去了……”
陆放轩沉默了。他掐着梅花的根茎,掰下几片雪色的花瓣,落在卫怀的双膝。
“你太天真了。”他的嘴里终于蹦出一句话来,随着纷飞的花瓣一齐落下,“我从来没见过混迹官场的人还有越混越糊涂的!”
陆放轩的语气逐渐加重:“我身居封疆大吏,冤杀了多少人,干了多少件害人利己的龌龊事……你他妈说我真心为了南京……开什么玩笑?荒唐至极!”
卫怀虽不开口,但低头捡了数片梅花后,仍是大义凛然地睁大眼睛,横着锋利的剑眉,没有丝毫摇摆不定的意志。
“我这还算好的,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想跟你弄虚作假;如若摊上万和顺那种人,你还蒙在鼓里呢!快四十的人了,还是文坛盟主,却一点道理都不懂……”
陆放轩摆弄着手中的那枝梅花,冷眼一瞥:“你们这些名士平日不都是高风亮节,自诩梅花吗?可连这梅花都比你聪明,它起码还知道什么时候该开花,什么时候不该开……”
他顺手将花扔在地上,“本官该说的都说完了,算是仁至义尽,此后就别来打搅人了。”说着,他慢步离开石板路,从路拐角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