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半年前的话语,字字犹言在耳,高彦晖痛苦的闭上眼睛,此刻瓦桥关北边的拒马河又再一次见到了浩荡的兵马过河,而且竟然还是大周昔日战无不胜的白甲军,也不知道柴荣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曹彬倒是一早便走了,追逐他的那十余骑白甲军没有在城下多做逗留,在关下咒骂片刻便即北返。高彦晖立刻派出骑兵哨探北面,结果昨天收到白甲军数万大军南下的消息。连续问了三遍之后得到同一个冰冷的答案,白甲军数万兵马南下,其中还有辽军旗帜,高彦晖这一刻有些绝望了,徐皓月和白甲军究竟为何要投靠辽军兴兵南下?真的是徐皓月他想做皇帝?
短暂的震惊之后,高彦晖立刻修书一封命副将随同曹彬一起回京城报讯,并向沿途关卡、州县示警。只靠瓦桥关不到一万兵马是守不了多长时候的,因为白甲军的威名早已传遍了燕云之地,手下兵将听闻是白甲军和契丹兵马一同到来,已经开始动摇,此刻除了精锐的殿前军,谁还能阻挡战无不胜的白甲军和强悍辽军的联军呢?
曹彬和副将方坤林走后的第二天,白甲军数万兵马便饮马拒马河,搭了十余座浮桥,连亘十余里大摇大摆的在瓦桥关面前渡过拒马河,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白茫茫的人潮过河而来,旌旗如林、白衣胜雪,声威甚是骇人。
高彦晖苍老的容颜淡如止水,回头看了看面有土色的诸将,淡淡的笑道:“下去准备吧,今日便让我们见识一下战无不胜的白甲军到底如何厉害!”诸将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分往各自驻守的岗位而去。
但说也奇怪,白甲军过了拒马河后便背水当道立寨,却不攻城,高彦晖心中一沉,白甲军定是在赶制攻城器具或是等待后续兵马到来。第二天白甲军还是按兵不动,整日都只是在营中操演兵马,也不见有兵卒出营伐木造攻城器具的。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
高彦晖不知道白甲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了第七日上,他终于按耐不住派了使者出城去白甲军营中询问。使者回来说倒是见到了白甲军的大将刘逸轩,他只说白甲军乃是练兵而来,并非是什么起兵谋反。
高彦晖惊得合不拢嘴吧,又问那军中见到的辽军旗帜是何故?使者答是白甲军操演以缴获的辽军旗帜扬示军威所用。高彦晖呆了半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白甲军为何要缉拿曹彬,又将韩令坤、潘美等人拿下呢?使者说这个他也问了,但刘逸轩只说不知此事,韩令坤将军此刻正领兵在朔州,潘美便在他军中,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听完之后高彦晖一时间不知所措,呆呆的看了看身后同样是呆若木鸡的诸将,过了片刻诸将才一起欢呼起来,但高彦晖老成持重,只怕这是白甲军的慢军之计,当下还是严命诸将严密布防。
又过了一日,白甲军便开始拔营北归,到得正午时分已经走得干干净净,高彦晖这个时候才信了,但始终没弄明白曹彬和白甲军这唱的是哪一出戏?跟着想起曹彬和方坤林沿途示警回京而去,只怕整个大周都会人心惶惶,当下又急命人飞骑而出,向各州禀告实情,只希望能挽回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局面,但时隔七日,只怕是再难挽回了。高彦晖却不知道正是这个消息闹出了一场大祸事来。
……
盛夏的柳丝涛如绿波,陈桥驿的柳絮仿如雪片般燕飞而下,陈桥驿驿丞洪宁依旧一壶老黄酒、半碟香豆子相伴,在避雨亭中吃酒纳凉,看着来往的客商发呆。前几日过去的一队从燕云回来的客商,都打着英家商队的名号,洪宁倒也听闻这英家商队便是白甲军大帅徐皓月夫人娘家的商队,所以特别看顾了一下,但在一辆坐人的大车上,洪宁却偶然从吹起的帘角鄙见车上一个人,那面容似乎便是白甲军大帅徐皓月,他还道是自己眼花了,但此刻想来越觉得像。
正寻思间,驿道口有上一个驿站的驿使引着数人骑马疾驰而来,高举着鲜红的旗帜,沿途都是大喝道:“白甲军联合辽军谋反,兵马已至瓦桥关!”
洪宁手中的酒壶打翻在地,连滚带爬的从亭中赶了出来,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个消息,但见道盖着瓦桥关将印火漆的报急公文和驿使手中所持那面代表十万火急的红旗后,心中猛然一沉,急命孙子洪田定迁出上好马匹给几名信使换骑,跟着命洪田定亲自骑马引着瓦桥关的信使往东京而去。
漫天的柳絮如雪而下,洪宁心中突突直跳,难道又要变天了么?若说徐皓月大将军做皇帝倒也可以,但他联合契丹人起兵便是万万不行!假若徐皓月在北边造反,那前几日在英家商队中看到的人又是谁呢?洪宁长叹一声,世事变幻莫测,但只愿朝廷能平稳的度过这一关,若真是白甲军和辽军联军而来,大周似乎只有殿前军能抵挡了。不过洪宁内心深处始终觉得徐大将军是不会反的……
清明已过,符玉清领着柴宗训在百官簇拥之下祭祀了先帝和宗庙,一番繁文缛节之后,加上思念柴荣伤心过度,符玉清一连几日都是精神恍惚,无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