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事情显然还论不到他们来操心,当牛千毓抵达北京之后,整个接待工作已经为“大汉军械粮秣统计衙门”全盘接过,帝国最令人敬畏的神秘人物,汪士荣少将亲自出迎三十里,隆重地将这些江湖好汉接到北京。
经过数年的操劳,汪士荣此刻早被繁重的政务压垮了身体,数年之前,他投奔北京时候,还是一位羽扇纶巾潇洒风流的英俊青年,口若悬河辩法滔滔,几有尘之姿,但现在却是一个面皮饥黄、形销骨立,头发黑白相间的半老头了。这次林风派来负责接到牛千毓,自然是大有原因,除了背后背负的政治使命之外,还因为汪士荣昔年和牛千毓有些交情。
当年汪士荣在江南名气很大,而且江湖道上的朋友为数不少,是士林之中少有的能够“两道通吃”的人物,而漕帮的总舵就是设立在扬州,牛千毓也算得上是江南道上吃得开的头面人物,因此,两人在许多交际场合打过交道,既有同席共饮之谊,又有同床共嫖之雅,所以现在派他来联络接洽,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将牛千毓一行直接迎入衙门客观,汪士荣就对牛千毓笑道,“千毓兄,数年不见,老兄依旧风采照人,实可喜可贺!”
“老弟过奖!”牛千毓拱了拱手,他倒是个爽快人,不大喜欢绕来绕去,单刀直入的道,“前次已经给老弟发过信笺了,这次兄弟携大笔军辎北上,一则是向汉王殿下……”他朝中南海方向象征性的拱了拱手,“……略表我漕帮上下赤子之心,二则也是想代那些江南客商向大汉致意!!”他认真的看着汪士荣,“不知道汉王殿下是否大度纳之?!”
“我主雍容,器宇之大非等闲可以测度,这天下人谁不是我大汉子民?!何有‘纳不纳’这一说?!——老兄说笑了吧?!”汪士荣微笑道,这时仆役已经托上茶水,他就势让道,“北方比不得江南,茶水粗劣,老兄——请!!”
牛千毓十分不耐,这次他受扬州盐商以及江苏、江西、湖北等地的商会重托,北上与林汉帝国商谈投靠报效一事,本来自信慢慢,心道不过水到渠成,没想到这个汪士荣居然和自己打哈哈,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纪云老弟!”牛千毓脸色一沉,拱手道,“您老弟也知道,兄弟是个粗人,向来是水里火里讨饭吃,比不得你们这些读书人,您跟我来句实在的——兄弟这边自投效大王之后,秉着一颗耿耿忠心,前后联络,替大汉把这些客商都拉到一处,凑了这么多银两米粮,就是准备给大汉王师犒劳军用,这活说难不难,说易也他妈不易,您老弟就别给咱来虚的——大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汪士荣收敛笑容,朝牛千毓正经一躬,严肃的道,“老兄多虑了,你我兄弟,还用得如此作态?小弟在次担保,此事我王极是看重,特意嘱咐我好生接待,不得疏忽,”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肩章,“您老兄认得这个是什么么?!”
“什么?!”牛千毓一怔,不明白汪士荣的意思。
“兄弟是大汉少将!——而今大汉将官不过十余人,除却小弟之外,无一不是领军数十万,坐镇一方的豪杰,”汪士荣矜持一笑,傲然道,“难道老兄以为,汉王派兄弟来,仅仅只是陪您喝酒饮茶?!”
牛千毓愕然半晌,哑然失笑,奇怪的看了汪士荣一眼,语气怪异的道,“原来竟然是‘汪将军’,果然失敬、失敬——真是失敬得很哪!……”
汪士荣叹了一口气,“老兄勿要如此,小弟不是那个意思!”他摆摆手,旁边侍立的仆役纷纷退下,牛千毓稍稍一怔,亦随即遣散随从。汪士荣俯身上前,小声道,“老兄,江南客商入股大汉皇家钱庄一事,并非汉王有意为难,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并非一时一刻可以办妥!!”
牛千毓摇头道,“汉王威势无双,兄弟虽在江南,却也知道殿下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这位爷砍了康熙脑袋,打了葛尔丹的屁股,还向天下诸侯发号施令,咱们还真想不出大王还怕过谁来?!”
“此一时、彼一时也!……”汪士荣苦笑道,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换过一副尊敬的口气,“千毓大哥,小弟跟您明说了罢,这边大汉钱庄实乃朝廷之内库,虽然亦是尊奉汉王为主,但晋商、徽商以及朝中列位大人都有干练,开业之时,原本本金只有千多万银,如今不过一年,竟膨胀至两千六百余万——不仅北方各路商家分红,连朝廷的养廉银子都得从里头出,您这回大摇大摆带了几百万石东西上京,难道您以为,他们会不知道你们是来分一羹的么?!”他摇头叹道,“您看这北京城里,哪一个长得象傻子?!”
牛千毓脸上一红,轻轻拍了拍桌子,微怒道,“那又如何?——咱们同为大汉之臣,同为大王效力,他北姥吃得,我们南人就吃不得?!”他冷笑道,“他们莫不是忘记了罢,大王还是咱们福建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