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冉冉,光华灿烂若云霓。御极已有四分之一个世纪的德皇威廉的声音,正随着广播的播送,在这片西起亚眠、东至柯尼斯堡,北临日德兰、南抵慕尼黑的5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庄严响起。田间劳作的农民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城市中奔波的市民也纷纷站立在了原地;在剧院、广场、学校、和餐厅,人们屏息凝神,神色肃然的聆听着皇帝的演讲语。
“……巴黎是帝国军队的征服土地,华沙已是德意志人民的旅游景区;北海是我们的渔场,苏伊士是盟友连通海外的呼吸。我们无比自豪,我们无比自信。纵然前路仍旧漫长,但我们已经看到了在终点处闪耀的那振奋人心的光辉。腓特烈大帝奠定了普鲁士强盛的坚实根基,圣皇实现了德意志的完整统一,而这一次我们则要从中欧一隅彻底走向世界,用手中的刀剑获得德意志所应当拥有的阳光下的土地!我们今天所为之奋斗的事业,将是在整个德意志民族自强复兴的历史上,所留下的最波澜壮阔、惊天动地的荣耀印迹!”
由御用文人们捉刀执笔的稿辞,原本就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而由威廉这位盛年帝君演讲起来,则更是平添了几分难以言明的恢宏气韵。皇宫门前,自发拥聚的柏林市民恭敬地唱起了国歌,游行人群中的巨幅腓特烈大帝、威廉一世和威廉二世的画像随处可见;而在全国各大城市的征兵点处,意欲从军报国的风华青年更是比往常增加了一倍有余。为了应对适龄工人大量参军所导致的生产下滑的问题,在清英的大力推动下,德国政府开始接纳妇女进入一线战争工厂;由熟练技工所担任教师的数以百计的培训班被组建起来,对这些女性进行技能指引。在进入总体战的情况下,任何一分潜在力量都应当被得到有效的挖掘。
“威廉皇帝,真是演讲的好一篇气势磅礴的声明。”伦敦郊外的一座乡间别墅内,一名西服笔挺的雍容老者听着收音机中传来的海峡对岸的电讯,清廋的脸上满是感慨之意。在他对面,一名体型臃肿的中年胖子正默默在沙发上吸着雪茄;虽然便装加身、面容憔悴,但其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的贵族和权臣气度,却是清晰彰显出了他所曾经拥有的极为不凡的辉煌过去。
“啪。”一声轻响,面容清癯的高瘦老者愕然看去,却是胖子伸出手去,关闭了收音机中传来的那德皇威廉二世的恼人声音。他嘴角勾起一丝细微的笑意,轻声问道:“温斯顿,你在这片庄园中还过得习惯吧?”
胖子徐徐吐出一个浓郁的烟圈,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承蒙亚瑟阁下厚爱,为我在全英伦民众的诅咒唾骂中进行辩护,我才得以免于面对冰冷的铁窗墙壁和坚硬的地板床,在这所住宅中不问世事,安养余年。不过我有些不明白的是,出将入相再度进入内阁的亚瑟·贝尔福先生您,此刻正是大展拳脚的绝好时机;现在却为什么还要浪费宝贵的时间,来我这片杳无人迹的庄园中里做客呢?”
1913年8月24日,英国本土舰队惨败于苏格兰东部的北海海域。不列颠民众积压了三个多月之久的对海军无能的愤怒,终于在短暂的悲痛之后彻底爆发了。自知已经再无法强撑下去的海军大臣丘吉尔,当天晚间便发表了辞职公告,然而狂怒之下的英国民众却显然不能接受这一结果。毕竟这场海战败得实在太过彻底,本土舰队损失了几乎一半的精锐无畏舰;而德国人只有不痛不痒的2艘沉没,这比一头雄狮竟被老鼠撕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还要令人无法接受!
在伦敦市民山呼海啸的怒吼声中,焦头烂额的阿斯奎斯首相只得将丘吉尔扎上红色蝴蝶结打包送出,交由军事法庭进行审判。法官一共提出了他贪墨、渎职等二十几项罪行,其中甚至包括指控他是德国人派来的间谍、有意从内部彻底搞垮皇家海军。显赫贵族家室出身且年轻气盛的丘吉尔如何能受得了这等屈辱,几乎没有任何配合审查的举动;若不是对他知根知底的贝尔福百般施救,提供了大量辩驳这些指控的证据,被汹涌民意绑架的法庭极有可能会对丘吉尔处以重判,能免费吃牢饭都已是格外开恩的举动了。
丘吉尔去职之后,阿斯奎斯首相提名由贝尔福继任海军大臣。作为曾经当过首相的人物,英国民众也较为顺利的认可了这一任命,并希望这位索尔兹伯里侯爵的亲侄能像他的叔父那般运筹帷幄,拯救皇家海军于危亡当中。不过,虽然贝尔福能很好完成海军大臣分内的统筹协调工作,但本身纯政客出身的他对海军却是一窍不通;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贝尔福便觉得自己有必要来看看闲居下野的丘吉尔,并征询有关他对于当前海军时局的意见。别人不知道,贝尔福心中却是历历清明:丘吉尔当初能以37岁之龄就进入内阁、并出任几乎是最熏灼的海军大臣一职,除了他在布尔战争中的成功越狱行为积累了足够多的政治资本之外,其本身的聪睿机敏、精力充沛和眼光独具,也绝对是不可忽视的最重要的原因!
听得丘吉尔的话语,贝尔福哑然失笑:“温斯顿,你今年才刚满40岁,还说什么在这里终老的话语?用不了几年,不列颠的国民就会明白你对北海海战的失利并没有责任,你也将再度复出在政府中任职了。”说到这里,贝尔福的表情渐转凝肃,道:“今天我之所以会来这里,就是想听听你对当前海军情况的建议。德皇威廉的演说气势如虹,而我手中却是根本拿不出能够予以抨击的实力了。”
第509章 退而未隐
风车转动,麦浪翻涌,维多利亚风格的精致别墅掩映在一片火红的枫叶里,更显华美瑰丽,赏心悦目。宽敞的房间中,丘吉尔仍是一支接一支的在抽着雪茄,表情和动作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刚才贝尔福的那番话语一般。而贝尔福竟也是毫不着急,他平缓呼吸着房间里已经变得有些呛鼻的空气,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丘吉尔的出言。
“我本是黯然下台的政客,遭受全体英伦民众痛恨诅咒的民族罪人,本不该、也没有颜面再对时局有任何的干预。”丘吉尔缓缓将手中雪茄按入一片狼藉的茶几灰缸内,终是再度开口道,“不过亚瑟阁下您既已亲临,我也只有竭尽所能,为阁下的事业进行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也算是报答阁下为我辩护的恩情了。”
丘吉尔沉吟片刻,而后开口道:“当今局势,我协约国集团实是严峻至极:几乎所有的战线都在遭受失败,法国、东欧、北海、地中海等主战场更是一片糜烂。同情我们正义事业的潜在盟友,因普鲁士军队的强大淫威而变得逡巡迟疑,而那些骑墙观望的中立投机者,也投入到了中欧同盟的阵营与我们为敌。现在需要我们费尽艰辛去填补的洞窟,比洪水过后的田间鼠穴还要多出十倍;然而这些事务却是如同大树上的枝桠,虽然交错繁复,但却最终都连着一根共同的主木。”
贝尔福徐徐道;“是我现在所执掌着的皇家海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