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新刑律,所有的罪犯都构不成“重罪”,包括主犯黄猗、麴忠在内,他们都可以出钱赎罪,可以“官当”,有些人甚至还能依据“八议”制度免除所有的惩罚,比如受到牵连的太傅杨彪大人,只要长公主和天子不予追究,他还是可以继续担任太傅一职。
杨彪、荀攸和陈群仔细看完李玮的《刑律》修改草案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侥幸,侥幸,这位气势汹汹的丞相大人总算手下留情,没有象上次一样,挥起屠刀一杀到底。
“怎么样?”徐荣慢条斯理的问道,“诸位大人可有什么意见?”
“丞相大人乃天纵之材,我们望尘莫及,提不出来什么更好的建议。”杨彪笑道,“我想问问大司马,朝廷此次整肃吏治,要到什么时候为止?”
徐荣笑笑,从身后拿出一卷文卷,放到了杨彪面前,“丞相大人打算对九品官人法做出修改。这是他的奏疏,请你们看看。”
三个人都愣住了,望着案几上的竹简,半天没说话。李玮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打算实施“垦田戍边”之策了?
“九品中正制的选拔办法来源于察举制,虽然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察举选拔制度的弊端,但实施时间久了,类似于察举制的弊端还是会出现,不能从根本上保证朝廷对人才的需要,所以……”徐荣看看三人,神色平静地说道,“丞相大人有意把试经选拔做为本朝的主要选拔制度,把九品中正制做为辅助选拔制度。”
本朝的试经选拔一直是辅助选拔制度,现在李玮突然要把它改为主要选拔制度,玄机何在?
杨彪等人一时没有抓到关键,各自凝神沉思。
“新经兼采了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它的优势显而易见,做为官学,它的地位不可动摇。”徐荣缓缓说道,“那么,今古文经学是不是就此走向衰落,直至消失呢?当然不可能,这一点是今古文经学两派儒士们的共识。”
“新经之所以能出现,得益于今古文经学长达两百多年的争论。从过去的历史来看,今古文经学两派之间有四次声势浩大的论辩,每一次论辩都促进了经学的发展,而最后一次论辩,就是硕儒何休大师和鸿儒郑玄大师之间的论辩,直接导致了新经的出现并开始广为传播。”徐荣手捋长须,微微笑道,“经学要想发展,就要有争论,有了争论,各学派才能进步。比如今年长安的经学大论辩,就促使新经学派开始重注典籍,剔除各经注疏中的谶纬,而古文经学派因为从论辩中吸收了新经的很多优点,也开始重注典籍。今文经学派痛定思痛,各地大儒名士聚集在洛阳的东观、兰台等地,翻出收藏了几百年的各家典籍注疏,日夜商讨研习,听说最近已经决定重正经义、简省章句了。”
“这说明什么?”徐荣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说明新经也好,今古文经学也好,它们将互相依存,互相融合、互相进步,谁都不会认输,谁也不会消失。”
“如今官学是新经,私学是今古文经学,官学和私学都在发展,大汉的儒生会越来越多,那么,问题就来了……”
杨彪、荀攸和陈群已经明白试经制度的作用了。他们连连点头,对徐荣的话深表同感。
“按照九品中正制,朝廷取士,很显然是以研习官学的儒生为主。”徐荣说道,“从本朝几百年的选拔历史来看,儒生要想入仕,必须研习今文经学。过去研习古文经学的儒生们为了入仕,往往兼学两家之经,由此可见这种选拔制度有弊端,有很严重的弊端。长此发展下去,有多少儒生还会研习今古文两派经学?这种选拔制度不但不利于今古文经学的发展,也不利于新经的发展,同时也限制了朝廷选拔人才,对社稷的长治久安也非常不利。”
“如何解决这种弊端呢?”徐荣拍了拍案几上的那卷文卷,“从目前来看,就是采用试经选拔制度。”
“儒生们研习经学,最终目的是为了入仕,是为了学有所用一展抱负,为了能治国齐天下。如果朝廷选拔人才,主要是通过试经,通过考试经文,那么对儒生们来说,不仅仅是入仕的途径多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自由选择经文学派。他们最喜好那个学派,就去研习那个学派的经文,并且可以投入全部的才智和精力,这将大大推进各家经学的发展。各家经文学派都发展了,争论也就更激烈了,而争论越激烈,经学发展的速度也就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