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岐、丁原和镇北将军府的一帮掾史目瞪口呆,心中极度震骇。他们突然想起来,雁门关大战是黄巾军打的,是张燕打的,不是镇北将军和他的铁骑打的。并州的情况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危险了。
赵岐瞪了一眼张燕,又看看面带笑意的徐荣,猛地一拍案几,“好,就按张大人说的办,先把陛下的盐铁之利扣下来。我们五府联名上书,要求陛下立即拨款赈灾,否则,就算把我们杀了,并州和北疆也保不住了。威胁?谁威胁谁啊?我们死了,最多不过诛杀九族,但并州和北疆丢了,大汉社稷朝夕不保,陛下还能守得住他的万金堂吗?”
“这奏章我来写。既然决定这么做了,我们就要成功,就要让陛下掏钱,赊借?赊借就要还,我们把什么还?我们不但要威胁陛下,还要威胁朝中的大臣。”赵岐指着张白骑说道,“张大人立即赶到河东去,把练兵的架势铺大一点,蒲坂津、风陵渡都要驻军。还有,徐大人把骠骑营一分为二,一部分到河东去剿杀王屋山的白波黄巾军,一部分上太行山,剿杀黑山的黄巾军,你叫铁骑把这两地的黄巾军尽可能往河内驱赶,让他们去威胁京畿。”
丁原难以置信地望着白发苍苍地赵岐,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赵岐不屑地看了一眼丁原,“我要写信给大将军。丁大人也可以写封信给大将军,请他帮帮我们的忙,这对他有好处。”
“我活了八十多岁,老了,竟然还被陛下和朝廷逼得忠义不保,行此不忠不义之事,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知道钱的问题解决了,大帐内的气氛稍稍松弛了一点,但左彦跟着就说了一句让大家愁云惨淡的话,“土地怎么办?我们无论怎么有钱,没有土地不行?靠赈济只能解困一时,不能安定一世啊。我们总不能再次奏请陛下把他们迁回原籍吧?”
张燕头一低,额头抵着案几,痛苦地想哭。他现在总算了解了镇北将军李弘当初招抚黄巾军安抚流民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和痛苦了。
赵岐叹道:“不迁回原籍怎么办?我们虽然要扣留陛下的钱财,但也不能做得太过份,十亿钱已经是极限了。十亿钱最多能支撑三个月。等十月谷物成熟了,我们可以再撑一个月。到了十一月,这六十万人必须离开并州,否则,就象李大人说的,并州要给活活拖垮了,到时候不要说屯田,就连北疆都守不住。”
“迁回原籍?”丁原惊呼道,“这要是让六十万灾民知道了,还不立即就要大乱。这是六十万人,不是六十万头牲畜,也不是六十万军队,他们是六十万灾民,一无所有甚至连生存希望都没有的灾民。这些灾民家里的土地有的已经被洪水冲毁,有的根本就没有土地原本就是靠租种过日子,这些人回到原籍后什么都没有,你叫他们怎么活?你这是逼着他们暴乱啊。此举切切不可,切切不可,陛下和朝廷不会答应的。”
“按你这么说,那留在当地的其他灾民都要暴乱了?”唐放不解地问道。在他看来,把灾民迁回原籍是解决并州危机的唯一途径。
丁原点点头,说道:“陛下和朝廷之所以迁移灾民到并州,肯定是考虑到了灾民暴乱的可能。这次黄河决堤,受灾的是沿河七个郡国,而这七个郡国无一不是富庶之地,尤其是沿河土地,都很肥沃,早被权贵富豪们购买一空了。这次受灾,他们的损失非常惨重。今年他们的田地肯定是要颗粒无收,而明年他们能不能恢复耕种那就更难说了,这一来要看各人的受损情况,二来要看朝廷的政策。这次赈灾的钱粮,有的地方是按受灾田地的多少来拨发,有的地方是按受灾人口来拨发,但无论怎么发,这钱粮最后都进了田地主人的私库,种地的农户能勉强活下来就很不错了。现在赈灾刚刚开始,陛下和朝廷都很重视,灾民受到保护,虽然很苦但他们还能活下来,但时间一长,陛下和朝廷不管了,那么灾民的深重苦难也就开始了。那时,灾民会不会聚众暴乱,难道还要我们去估猜吗?天子不清楚,但朝中的大臣们清楚,地方州郡的官僚们清楚,但谁愿意损害自己的财产去赈济灾民?何况灾民暴乱了,平叛的事又不要他们出钱出力,还不都是陛下和朝廷出钱,大汉国的军队去剿杀?”
丁原看看帐内众人,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迁回原籍一事,切切不可。黄河下游的灾民即使暴乱,但那在大汉国内郡,一两年内也就平定了,而并州如果暴乱,则北疆整个就完了,北疆完了,大汉国也就摇摇欲坠了。”
他拱手对赵岐说道:“解决灾民问题,除了迁回原籍,还有一个妥善之策就是出塞收复北疆四郡,然后北迁人口以缓解并州危机。刚才我已经说了,只要把钱的问题解决了,出塞收复四郡的办法目前还是最好的解决之道。最起码,这六十万灾民可以暂时充当北征的民夫以解决生存问题,而且同时也能稳定这六十万灾民的人心,让他们看到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
“出塞作战目前看起来很不现实,很困难,根本就是不可能,但诸位请想一想,除了这个办法,你们还有更好,更妥当,更能让灾民活下来,更能让北疆尽早稳定下来,更能让陛下和朝廷可以接受的办法吗?我们明之不可为而为之,这就和逆天而行一样,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但出塞作战和不出塞作战所产生的后果,哪一个更有利于大汉国的稳定和振兴?诸位请仔细想一想,请仔细想一想。”
大帐内鸦雀无声,气氛异常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