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复码头等着迎接雨辰的宋教仁、内阁官员、还有那些议员们也都怀着各自的心思。但是打胜之后,松了一口气还有油然而生的自豪之情,也是谁都有的。总算这次冒险算是成功啦!现在民气很高,一些政府强制推行下去的政策和管理措施。在政府威望空前提高的前提下,措手也是越来越顺利。有些急进派议员甚至打算通过议案,要求军队将国内全部日本租界收回。也有的议员心里忐忑,这下雨辰的地位更加牢固,在百姓甚至一般公务人员当中有了近乎神的地位,以后还怎么发挥内阁和议会的制衡作用?老是这样推行军事冒险,这次他回来之后,会不会被这样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真的和日本全面开战?国家底子的薄弱,可是谁都知道的啊……这个国家,似乎越来越成了雨辰一个人的舞场。而他们这些官员议员,也似乎越来越成为陪衬的样子。所以当宋教仁翘首北望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总有些微微的阴沉。现在的民国,希望和风险并存,国际局势又是如此的纷繁。等雨辰回来之后,要好好的和他谈一下,怎么把这件事情平稳的按捺下去。仗,可不是能老打啊!
初秋的清晨,江面上的能见度好得出奇。远远的已经看见浑身漆得雪白的舞鹤号军舰冲风破浪的当先驶来,旁边是护卫的两艘海军炮舰,后面跟着大队的运输船,民用的木船。江面上的中外轮船军舰,都拉响了汽笛。都在向这位中国总统致敬。一艘英国的巡洋舰横在江面,让开了航路。沿着船舷全是站坡的英国海军官兵,在舞鹤号喷着煤烟通过他们军舰的时候。舰上的官兵得到了口令,全部立正行礼。长江,也在为英雄们的归来,而骄傲着。
舞鹤号抵达了码头,穿着礼服的这些官员议员们都涌了上去,就看见军舰放下了跳板。人群的声音全部都停住了,稍一等待,就看到雨辰军服笔挺的走出了舱门。在阳光下,他今天的气色好得出奇。看着码头上欢迎他的黑压压的人群,微微点头示意。接着就大步走下了跳板,径直走到了人群前列的宋教仁总理面前。码头等候的记者们镁光灯狂闪。记录着他凯旋归来的样子。
“钝初先生,雨某在前线奋战,先生在后方维持国家,筹措军资,应对各方。实在是辛苦了,没有先生在后方支应一切,雨某绝不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在此也没有什么好答谢先生的。只有向您行礼了!”
谁也没想到,雨辰下来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啪的朝宋教仁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面上的表情严肃得很。宋教仁一下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忙按住了雨辰的手:“总统,这次战事,就如您所说,是民族存亡复兴之战的开始。宋某人敢不努力?这些只是分内应当之事,我也承担着国家的责任啊!总统一路辛苦,首都军民还在揖江门内等着总统亲率凯旋的队伍归来。我们这些政府公务人员,还有人民代表议员,先向总统表示祝贺,向苦战归来的国防军将士表示慰问!余下细事,等仪式结束,再和总统慢慢的谈。”
雨辰淡淡的笑了笑,看着官员还有议员们已经烘烘的将两个人围在中间。每个人都想挤到前面来,和自己握个手说几句话。他在人群外面,就看到吴采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这一切,看到自己注视着他。这位三十三岁,正是英姿勃发的参谋长庄严的立正了,朝自己行了一个最端正的军礼。雨辰高声道:“念荪,过来!”
吴采大步的走进了人群,雨辰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用力的锤了一下他的胸膛:“安排队伍迅速下船集中,我要给首都百姓,看到一支最光荣的军队凯旋归来的样子!”
揖江门内突然爆发出了最大的欢呼声,当雨辰骑着马的身姿最先出现在百姓们的眼帘里的时候,整个城市,在这一刻就陷入了癫狂。揖江门旁边是原来的江南水师学堂。现在的国防军机电学校。建筑物的房顶上面都站满了人。所有人在这个时刻就只知道狂乱的摇着手中的彩旗,朝街道上面抛洒着彩带,扯开嗓子大声的呼叫。雨辰骑在马上,似乎还是那个在上海起兵时年轻英武的样子。只是比起那时,多了一份沉稳,更有了一种顾盼自雄的气度。总参和第九师的年轻军官们骑着马簇拥在他的身边,这还是光复时期的老传统。雨辰从来不一个人行走在最现眼的地方。在仪式进行当中,他的身边永远有这么一群年轻而精力旺盛的青年军官。虽然都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都是中校以上的肩章,每个人都目光灼灼,浑身那种精悍的味道,似乎就要透过整齐合体的军衣完全爆发出来一样。
紧接着就是一排排年轻的极其尉官,走在受阅队伍的最前面,他们是军队的绝对骨干,也是国防军中有着最强献身精神的一个团体。大檐帽端着的戴在头上,皮靴闪亮,马刺铮铮。眼神冰冷的正步行进。这一排排的年轻尉官,手中都倒执着一面面日本的识别旗。虽然本次作战没有缴获到日本陆军的命根子,联队军旗。但是这些带着日章标志的识别旗,却被缴获了极多。这些旗帜都满是弹洞血污,垂在地面上有气无力的摆动。这一切都再明白不过的告诉首都的百姓们,我们赢得了一场空前的胜利!赞美我们吧!支持我们吧!追随我们吧!
三个团的部队穿行在鲜花彩旗飘带的海洋当中。这八千虎贲之师,都换上了新的军装,步枪的刺刀在阳光下一片耀眼的闪光。不少士兵军官的勋章更是骄傲的别在胸口,向百姓们夸耀着自己的功绩。九师十七旅四十九团,他们的团旗是“元勋”团,九师十八旅五十四团,他们的团旗是“青岛”团,战斗工兵二团,他们的团旗更是“万岁”团!这些才获得的光荣称号,这些旗帜在经过每个地方,都得到了最疯狂的迎接。人们真的是疯狂了,一直从报纸舆论上面得到胜利的消息,和亲眼看到这些虎狼之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充斥在所有人心中的,只有狂喜,只有激动。眼泪和鲜花一起在飞舞,口号与彩带共同的迸发。游行队伍经过总统府的时候,在总统府面前的广场竖立的光复英雄纪念碑前面,年轻的尉官将一面面的日本旗帜扔到了纪念碑的脚下。南京,迎来了她历史上面,最光辉的时刻。而这个老大的民族,似乎就在这一刻,也焕发了全部的青春。
当游行的大军经过光复北路的时候,在山西路的英国大使馆的小二楼上,窗帘轻轻的掀开了一道缝。英国大使克劳福德正静静的打量着欢迎的海洋,也看着行进的中国国防军。大使馆的华人厨子工友都涌上了街头狂欢去了。在他的身后,只有大使馆的一秘、二秘、参赞等人,陪着他一起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同样在驻南京的其他国家大使馆里面。克劳福德放下了窗帘,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同僚,淡淡的道:“先生们,有什么感想没有?”没有等到大家的回答,他就自己若有所思的轻轻的道:“也许我们见证的,就是一个民族的重新崛起,帝国在远东的全部光荣,维系下来的道路,任重道远啊……”
中国的首都,在陷入了全城狂欢的时候,在海的另一边。日本的首都东京,却是气氛空前的低沉。日本的新闻界,这次破天荒的报道出了前线的窘境。日本在山东的残军现在补给缺乏,士气低落的状态。让整个国家对陆军的信仰都似乎动摇了。皇军不是战无不胜的吗?怎么在积弱已久的中国面前,他们节衣缩食建立起来的陆军,就遭受了如此惨痛的失败?新闻界对军部的反弹还远远不止如此。他们还报道了关东军、朝鲜军、还有中国驻屯军的混乱情况。这些部队储备的弹药物资都被抽调去支援山东战线了。周围都是华军的优势兵力。不要说增援山东前线了,维持现有局面都不容易。陆军在紧急动员第二、第七师团。但是海军却在和陆军闹意见,一位海军大将公开称陆军是马粪:“海军在现在国际局势当中,是在不断的为帝国赢得光荣和利益,而陆军却连中国的事态都搞不好!他们开战前气壮如牛,现在却是手足无措!在大陆上面陆军的假想敌一直是北方,但是现在东面又出现了强敌。现在虽然又在动员两个师团,但是这种添油式的愚蠢将道有什么作用?陆军还要求海军对扬子江发动攻击,炮轰中国首都……陆军怎么蠢到了这个地步?帝国并没有全面展开大陆战事的准备!帝国未来的利益在海上,在太平洋,在南方。对于大陆,有了朝鲜和关东州,能维系住现有的利益,就已经足够了!”这位海军大将的话被发表在报纸上。顿时就引起了海陆军之间巨大的争吵。为这个局势又增添了一分混乱。
各个利益团体之间的幕后交易就没有停止过,在天皇御前五相会议召开之前。大隈他们这个派系,和海军、陆军甚至还有国内乃至东北的财阀都进行了大量的意见往还。外相加藤也一再拜访英美法等国的大使,征询他们对现在中国局势的意见。英国和法国的意见是坚决结束现在在远东的战事,日本将自己的力量集中到协约国的事业上面来。欧洲已经到了一个危机时刻。对于日本进一步扩大中国的战事,他们表示毫不含糊的反对。
进行谈判,渐渐的形成了一种共识。五万日军残兵,需要撤退下来。这就需要双方的停火。而陆军坚决要求大隈内阁在谈判当中,要确保日本人在华的原有利益。而胶州湾的青岛可以不要求,但是黄岛这个小港,却要求开辟一个租界。不然对陆军的面子不好交代。陆军在国民当中,会有一个失败者的形象。如果不照顾陆军的情绪,那么陆相将辞职。海军却对黄岛兴趣不大,那里不是深水良港。对于陆军出洋相,他们倒是乐意看的。他们的要求是未来的财政分配,要向海军倾斜。大隈他们的打算,却是想改造日本陆军军部,取消陆海大臣现役制度。将军部还有外面的派遣军,更多的至于内阁的监督管理之下。双方的分歧依然很大。陆军的背后最大的元老,山县在考虑是不是以桂太郎再次组阁,他虽然是山县派阀的人,但是他缓和的国际态度。也可以过渡一下,至少比那个讨厌的大隈重信要好!可是西园寺的态度一直很暧昧……而且大隈和海军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一些元老也有倾向他的意思。认为既然现在国力薄弱,就要采取委婉的方式,保存帝国辛苦得来的利益。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整顿,等国力恢复了,再复仇也不迟啊。这些风声,都让陆军感到分外的不爽。就因为这样的分歧,五相会议,现在迟迟的还没有召开。而日军的残兵,已经在海滩上面苦熬一个星期了。
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玄关外面。一个穿着整洁军服的军官,低头伏在玄关的门口:“大将阁下,下官到来了,打扰了大将阁下,实在感到万分的惶恐。”正在和室内闭目打坐的山县有朋陆军大将,慢慢的睁开了他的眼睛。这位日本陆军的灵魂,也是操纵国内政坛风云的长州派派阀的老人,已经是七十八岁的高龄了。但是长久的军队生活,仍然让他的腰板笔直。他的头脑,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活。他没有说话,朝玄关外面的那位军官招了招手。
这位军官,就是陆军军务局局长,田中义一中将。他恭谨的挪着身子进了和室。又恭敬的朝山县有朋行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