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夏江终于沉下了脸,“有你这么质问师父的吗?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失望,是不是这个梅长苏在你脑子里灌了些什么?祁王谋逆,罪有应得!难道你忘了,你的夫君就是因为这个才死在林燮手上的!”
夏冬透过模糊的泪眼,凝视着这个尊敬了多年的老者,心里极度的失望,也极度的绝望。梅长苏坐在亭中的石凳上看她,目光柔和而怜惜。他可以感觉到夏冬此刻的悲凉和愤怒,然而真相就是真相,它迟早都会击碎所有虚幻的温情,让人看到背后那张冷酷的、已被私欲所扭曲的卑劣面孔。
“师父,徒儿最后一次求您……把解药给他,回头吧……”夏冬的声音,此刻已变得零落而又颤抖,夏江那闪过杀机的眼睛,令她心寒彻骨,却又不能逃避,“天道自在人心,如果不能悔悟,您就是杀十个梅长苏,也于事无补……”
夏江的脸仍如封冻的江面,并无丝毫融化的迹象。虽然此时他还没有下杀手的意思,但那绝不是因为师徒之情,而是碍于夏冬三品悬镜使和将军遗孀的身份,不能随心所欲地处置。
但是僵局总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在片刻的犹疑后,夏江抓住梅长苏,将他提了起来,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尖啸。夏冬知道这声尖啸的含义,慢慢闭上了眼睛,沉默而冷淡地静立着。
当绵长高越的啸声在空气中荡尽最后一丝余音时,夏春和夏秋一前一后飞快地从远处奔来,只有几个纵跃,便来到了茅亭前。令人惊讶的是,夏秋此刻与夏冬的装束一模一样,居然也是穿着黑色的女裙,头上插着相同的簪子,夏江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夏冬是怎么甩开夏春的监看的了。
“师父,”夏春此时当然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忙来到夏江面前行礼,“请恕徒儿一时失察,没有注意到……”
“你不必说了,把夏冬带回她自己房里去,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来,也不许任何人与她接触。”
“是。”
夏秋显然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还不了解状况的人,所以立即吃惊地冲上前来,问道:“师父,冬儿犯了什么错吗,您为什么这样重罚她?”
“尤其是你,没有得到我的许可,绝不准许私下去见她!”夏江眯了眯眼睛,声调更加严厉。
“师父……”
“算了秋兄,”夏冬凄然一笑,胸口翻绞着与过去所信奉的一切完全割裂的痛楚,“不用再说了。师父想教一些新的东西给我,可是我学不会,也不想学,所以他生气了……”
夏秋茫然地看了看她,再回头看看师父铁板似的脸色,显然没有听懂。这时夏春走上前来,拉了拉夏冬的胳膊,示意她跟自己走。夏冬没有反抗,顺从地转过身来,用哀凉的眼神看着夏春,道:“春兄,师父的这些本事,你是不是已经学会了?”
夏春掉开头,回避掉她的视线,改握住她的手腕。在被拉走前,夏冬回过头来,看了梅长苏一眼。后者还不能说话,只能向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虽然这微笑是那样的温润柔和,夏冬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滚下了面颊。
这是女悬镜使最后一滴脆弱的泪,当它无声无息地落入足下的埃尘中时,夏冬的心已凝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