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啊?”
夏江用眼尾瞥着靖王,冷冷道:“原赤羽营副将,卫峥。”
靖王放在膝上的双手已不自禁地紧握成拳,胸中一阵翻滚。但他被打压这十来年,最近又多历练,当不是以前的莽撞少年,咬了咬牙,已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跳动的火苗。
“哎呀,这果然是好事啊!”誉王刻意抬高了的音调听起来尖锐而刺耳,“儿臣恭喜父皇了。潜逃十多年的逆犯都能落网,实在可彰我朝廷盛威。这个卫峥,一定要公开处以重刑,才足以震慑天下不臣之心!”
夏江假意思索了一阵,方徐徐赞同道:“誉王殿下果然反应快捷,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凡是心怀贰心的狂悖逆贼,教化都是没有用的,一定要以重典惩治,方可令天下有畏惧之心。卫犯逃匿十多年,说明他没有半点悔过之心,臣以为,腰斩示众比较合适。”
靖王颊边的肌肉一跳,猛地抬起了头,正要开口,蒙挚已抢先他一步跪了下来,道:“陛下,如今正是年节,又值国丧期,实在不宜当众施此酷刑啊!”
“蒙统领此言差矣。”夏江淡淡道,“谋逆是不赦之罪,与国丧何关?严苛以待逆贼,仁柔以待忠良,顺之则兴国,逆之则亡国,此方为不悖之道,你说对不对,靖王殿下?”
他轻飘飘地将话头抛给了靖王,摆明非要让他开口。而这一开口,只怕说出来的如不是违心之语,便会是逆耳之言。
蒙挚大急,欲待再次拦话,又怕做的过于明显适得其反,正束手无策时,靖王已一顿首,字字清晰地坦然道:“儿臣有异议。”
第一百二十章 隐刺
萧景琰说这句话时声音并不大,但整个语调却透着一股烈性的铿锵之意,梁帝半垂的眉睫顿时一颤,慢慢抬了起来,微带混浊的眼睛一眯,竟闪出了些锋利的亮光,定定地落在了靖王的脸上。
“你……有何异议啊?”大梁皇帝拖长了的调子听不出喜怒,却也没有多少善意。坐在他左手边的誉王立即恭敬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唇角向上挑了挑,不过这一抹得意的神情马上便被他自己有意识地控制住了。
靖王却看也没看誉王,只是再次顿首,回道:“儿臣以为,无论当年的案情究竟如何,那毕竟都是皇室之痛,朝廷之损,应该是祸非福,何至于如今提起来这般津津乐道,全无半点沉郁心肠?夏首尊行事一向以铁腕厉辣著称,实在是令人佩服,但如今父皇治下又不是乱世,重典二字岂可轻提?至于什么是兴国之道,什么是亡国之道,远了说有历代圣贤著书立言,近了看有父皇圣明在上,夏首尊却单问我对不对,我怎么敢答?”
一向不以雄辩著称的靖王答出这么一番水准不低的话来,倒让他的敌对者有些吃惊。誉王直了直腰,正要想法子驳两句,夏江已经呵呵笑了起来,道:“陛下面前议事,政见不同是经常的。殿下如不赞同我的提议,尽管否了就是,何至于这般辞气激愤?莫非我刚才有哪句话刺到了殿下,惹您不快了?那老臣这厢先陪个礼吧。”
“是啊,景琰你……”誉王忙着要帮腔,刚说了几个字,便接到夏江飞快闪过来的一瞥,立即顿住。他是个聪明人,闪念间便明白夏江是不想让两人一搭一唱显得过于配合,以免引起梁帝疑心,话到舌尖打了一转,亏他改的倒快,“……景琰说的其实没错,只是脾气大了些,不过夏首尊也多心了,你知道景琰只是性情如此,当不会有他意吧?”
“靖王殿下有无他意,老臣没有听出来,不过您刚才说什么‘无论当年案情如何’,老臣就有些听不懂了。此案是陛下亲自逐一审定的,一丝一缕分毫不爽,莫非殿下直到今日,还没有分证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