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年轻人一起待久了,连做事都变得幼稚,余鹤心里苦笑着叹气。
明明出住宅门往庭院大门口走时的脚步还是平常速度,但余鹤走着走着却无意识地加快了步子,待经过了石板路两列临近尽头的几盆盆栽时又放缓下来。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自己一直没给回复,徐行应该回去了吧?
虽说这件事有徐行隐瞒在先的错处,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而是自己今天忽然翻脸不听解释看起来更不对。
余鹤胡思乱想着,临到门口,抬头不报多少希望地扫了一眼,眼尖瞥到路灯下坐在门口石阶上的人,饶是天黑了他也能下意识认出来是徐行。
现在已是三月,天气转暖,但春寒料峭,夜晚仍旧是凉的,容易受寒,徐行不知道在这坐着等了多久,隐约还能借着路灯看到他搓手哈气的动作。
那些郁结在胸口的愠气忽都四散开了,余鹤发现自己好像要是真跟徐行结结实实置气闹一次矛盾竟然不是一件易事,面对徐行时,他总是会忍不住心软。
余鹤在门边立住了,半倚着墙抱臂看着徐行,叹息似的轻轻出了声:“徐行。”
徐行正在焦虑怎么都联系不上余鹤,听到声音当即蹦了起来,转过身看向余鹤,饶是路灯光线暗,余鹤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双熠熠生辉的澄澈眸子。
徐行踟蹰着往余鹤这边走了一步,但马上又停下了,似乎是想靠近余鹤但又怕他生气,只好格外乖巧地诺诺叫他:“鹤哥。”
“等多久了?”余鹤垂下眼没看他,直起身转回脸似乎是在墙后寻着什么。
“也、也没多久,”徐行小心地组织着语言,“就,给你发短信的时候到的,但是你手机关机了,可能没看到我的消息……对不起,鹤哥。”
“你对不起我什么?”余鹤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就是这样感知不到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反而叫徐行提心吊胆地紧张起来。
“我不该……不该……”徐行噎住了,嗫喏几秒才接着说话,“我不该拖到这个时候才告诉你,我就是‘铁观音’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故意想一直瞒着你的。”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徐行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垂在裤侧的手指神经质地蜷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抠弄着裤缝,安静了几秒钟后老老实实地坦白:“其实,在当初你找配音演员的时候,谷子姐把你的原音发群里我就认出来了。”
余鹤没说话,垂着眼没看他但也沉默着没再追问。
他的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许是夜色笼罩下的清幽环境所致,让余鹤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叫徐行看着心里更慌了,连忙将后来的事也和盘托出。
“我当时也很意外是你,可是我跟你在网上聊那么久,职业习惯的问题,你的语态和咬字发音习惯我都很熟悉,本来以为以我的经验去了也没戏就没打算去试音的,但是因为知道是你,就抱着侥幸的心思试一试了,毕竟我还是个学生,没想到你真的会挑中我的。”
“再后来,在工作室第一次见面,我没和你坦白是因为,我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实习生而已。你是甲方,我们工作室里有资格和你搭话的也就谷子姐这样资历的负责人或者蒋总这样的老板,我要是那个时候找你说这个事,恐怕看起来更像是借着之前夜聊的事来攀关系要资源的小白脸。”
“我不想做那样的事,更不想让你误解我,何况之前我女声去接活其实只是想找兼职,在不耽搁学业的情况下赚点学费生活费,没想过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事情发生。”
“再说了,无论铁小葵还是铁观音,都是过去式的事情了,当初鹤哥你提出终止合约之后,我就没再多想,后来到了临安遇见你,我也以为这不会有什么影响,更不知道那个身份对你这么重要。”
徐行忐忑了太久,但真到将所有的事情都坦白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却又奇异地平静下来,连语气都缓和了许多,甚至还能听出点如释重负的轻松豁然。
“其实你生日那天晚上我表白失败回来之后,是有后悔过的,”徐行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低落了下去,余鹤蓦地抬眼看向他,但仍没作声,“太仓促太草率了,无论有没有‘铁小葵’的因素存在,你拒绝我都是很正常的。”
“我都还没毕业,虽然已经找到了毕业后可以直接工作的工作室,可是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需要打拼多久才能顺利地买车买房,更别提有一个可以配得上你的身份地位了。这样看来,那天晚上的冲动,简直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