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愕然抬头,见天子官家的眼神中闪动着一种奇怪的光芒,慌忙答道:“圣上容禀,那宅子不是臣买的,而是有人送的。臣一时鬼迷心窍,便收了下来……”
赵佶这才微微一笑,随即摆手示意道:“朕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如此紧张。你刚刚暂代殿前都虞候之职,便收了一座宅院,难道不怕御史弹劾你手长?”
童贯细细品评着赵佶的语气,觉着天子官家并非是准备追究此事,心中顿时大定。略略一思忖,他便装作尴尬地答道:“圣上,臣当时离京至西北出任监军,事出仓促,只在京城花了五百贯买了一座小院子,这将近十年下来已经是不成样子。此番刚刚回京,小蔡学士便登门造访,言说这宅子实在太寒酸,便大方地赠了一座宅院给臣,并道明不过两千贯,让臣以后再偿还。想着小蔡学士的身份必定没有什么要让臣去做的,臣就答应了,谁知后来圣上抬爱……小蔡学士的房契却是那几日后方才送来的。”
赵佶若有所思地眉头一挑,随即便摇了摇头:“你需得记住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再是宫中内侍,也不是监军,凡事更得三思而后行。那宅院就算了,改日朕再赐你一座就是了!”
“臣拜谢圣上!”这一次童贯是真的大喜过望,慌忙伏地拜谢。天子钦赐宅邸固然是了不起的荣耀,等闲却落不到普通人的头上,更何况他还是内侍出身?而他这番诚惶诚恐的神情看在赵佶眼中,自然是十万分满意。
等到童贯拜辞离去,赵佶的面色就渐渐阴沉了下来。高俅不走还好,这一走之后,他登时看清了朝廷中的景况,以前只道蔡京是能臣,但确实会揽权,如今看来,那何止会揽权而已!若不是他这个天子还算勤勉,岂不是这朝堂就完全被把持住了?
还有蔡攸!
赵佶一瞬间沉下了脸,重重阴霾之中隐藏着深深的怒色。他承认自己对于蔡攸确实有几分偏爱,一来是因为当年的情分,二来是因为其人机灵多智,又不像那些大臣一样一味迂腐不知道变通。但是,蔡攸却有一个唯一的缺点——手太长了!
“圣上,小蔡学士求见!”
闻听蔡攸求见,赵佶的面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嘲讽,转瞬又收敛得无影无踪,点头示意道:“让他进来。”
蔡攸最近也极其小心,伴君如伴虎,他先前也曾经被冷落过几回,如今这段时日求见十次至少被拒五次,因此听得赵佶宣见,他登时神情一振,进殿行过礼后便把准备已久的说辞奉了上来——邀天子官家出宫散心。
换作往常,只怕赵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此事,但这一次他却露出了踌躇的表情。“如今朝堂多事,朕也实在没有赏玩风景的心情。居安,你大约不知道,可是有人造膝密陈,说外头那些关于元长的谣言都是真的。你是元长的儿子,你倒说说,你爹可曾擅权作威作福?”
蔡攸万万没有想到赵佶会突然丢下来这样一句话,一时被砸得愣在当场。好半晌他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跪下顿首道:“圣上,父亲从来都是对圣上忠心耿耿,处事亦不失公道,兼且所有朝廷政令都是请示圣上然后施行,断然没有擅权的地方。外间谣言不过是小人所为,怎可取信?”
面上虽然惊慌失措,但他的心里却没有那么紧张。天子官家单单只挑了他父亲一个人出来做法,显而易见是心有定计。否则,征询他这个当儿子的干什么?
“唉,百姓只知道人云亦云,所谓忠奸却不是那么好分的!”赵佶感慨了一句,随即便摇摇头道,“元长已经老了,我记得你还有三个弟弟,是也不是?”
“是,臣是有三个弟弟。”蔡攸中规中矩地答了一句,心中却很有些惊疑不定。他向来瞧不起那三个弟弟,只是如今听赵佶的语气,似乎有施恩整个蔡家的意思,这样一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老三蔡絛可是早就虎视眈眈了,要是这样,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