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中仍有疑惑,但是听蔡攸这么说,蔡京反倒不好多问,随口嘱咐了几句便让其回房休息。但是,人走了之后,他却左思右想不放心。这一次若非是蔡攸挑起争斗,他还能有更多时间从容准备,不至于如今的仓促,若是蔡攸不动声色还在计划什么其他的事,那么,便说明自己这个儿子翅膀硬了,自己是不是该防着他一手?
脑海中转过这个想法,蔡京顿时哑然失笑。自古以来父子同朝为官的多了,但为之反目的却不多见,自己在这个儿子身上也花了颇多心力,这种担心实在是好没来由。
与此同时,赵佶亦暗中下令由皇城司暗查大理使团众人,力图澄清所谓的高俅里通大理之事。曲风虽说和高俅之间交情非常,这个时候却干脆把事情交给了下头的人去查访,自己则只做一个揽总的,这种撇清的态度自然让天子官家异常满意。
然而,就当蔡京期待着赵佶和高俅之间数次挽留数次辞呈的来回拖拉时,知代州种师道突然上了一道奏章。上面清楚明白地历数了本国商人勾结辽国马商,虚抬价格,讹诈军饷等事,且有里通外国之嫌。奏章一上自然是龙颜大怒,由于种师道在上面说明已经拘押数人,赵佶当即下令命种师道派人护送一应人证物证及嫌犯入京。
蔡京不知道其中关键,但是,蔡攸却对此分外惊恐。他万万没有料到,种师道会使出这样一招绝户计,要知道,他事先已经派人去代州妥善处理过了,那人还回报说种师道答应不再追究此事,谁料一转手竟有这样大的变故。
官员暗自从商,这在大宋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这是从辽国买马,然后供应军需的大事,光是虚抬马价就很可能给他的仕途蒙上阴影,更何况再加上一道里通外国的罪名。而尽管种师道在奏折上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人证物证的一起抵京,一定会给他带来难以解决的麻烦!
“好狠辣的手段!”
此时,他来回在自己的房间中踱着脚步,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毕露,负在背后的双手更是紧紧拢在一起。他一向自负手段高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挫败于高俅手下,这一次好容易占到一点上风,谁知道竟会横插出来这样一档子事!
这肯定是高俅的手笔!
老爹蔡京不知道高俅暗里的影响,但是他知道!自从四年前吃过那一次的暗亏之后,他便悄悄培植了一点自己的地下势力,结果,他惊恐地发现,京城中的黑道势力,竟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暗中掌控了,而他竭尽全力的所为,只不过在这张网上撕破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口子。尽管不能确定那一定是高俅的安排,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种推测没错。否则,那一次他怎么会阴沟里翻船弄得那么惨?
西南和记马行的“光辉事迹”他当然清楚,打着皇家烙印的和记,这些年在西南顺风顺水,几乎垄断了整个西南的马匹生意,而这亦是他不敢插手的原因。然而,由于和辽国的互市刚刚开始,因此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把手伸过去便是天然的便利。凭借老爹在朝堂为相,他对那些商人自然有天然的威慑力,谁知只是小试牛刀,居然碰了个大大的钉子。
眼下就是后悔不该把矛头选在代州也已经来不及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头沉思起了对策。想要在路上劫杀那些人证和嫌犯是不可能的,一来动静太大,二来是种师道派出的肯定是精兵强将,自己未必能够得手。这样一来,亦只有让那些人闭口不言一条路可走。然而,天子雷霆大怒岂是等闲,这些人为了保全一命,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别说让他们守口如瓶,只怕是他们连胡乱攀咬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要说也是天子官家多事,这样的案子,让种师道审完也就罢了,那样他也能用些手段,人进了京城,他能做的事情就不多了。而且,若是让父亲蔡京知道,只怕是更会有不可测的危机。
思来想去,他愈发咬牙切齿,可就是无法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后,他只得咬咬牙找来一个家人,如是吩咐了两句后便立刻出了门。死马当作活马医,如今就算刑部是一道铁桶,他也得试试把手伸进去。不过,在赵佶尚未对这件事起太大的关注之前,还得在路上所经的客栈下一点功夫,顺便在护送的人之中想想办法才是正经。
然而,让蔡攸没有想到的是,种师道上书的事情亦很快在京城传播了开来。对于和辽国的互市,寻常小民原本是无可无不可的,只是在看到满街的契丹良马时称羡几句。然而,当知道有国人和契丹马贩子勾结,抬高马价兼且里通外国的时候,骂声登时就多了。也不知道是谁冒出一句宋奸,于是乎,街头巷尾全都是一片骂声。
在这种情势下,不单单蔡攸措手不及,就连蔡京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毕竟,这些天蔡攸很少归家,据他得到的消息看,蔡攸又并非一直在赵佶身边,这样的事实让他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而高俅一家从未入宫,这样反常的行为也让他心有所虑。放着宫中现成的郑王两位贵妃不去走门子,这在他看来无疑是愚夫所为。可是,高俅又怎么可能是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