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圣上恩典!”
接下来便是一通无足轻重的勉励,等到韩肖胄出了福宁殿,他已经是满身燥汗,几乎累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他今日进宫根本没想到会遇见皇帝,因此别说腹稿,就连一丁点准备都没有,仓皇之间的奏对能够敷衍成这样,他恨不得回去便烧几柱高香。不过,眼下最紧急的还是要报告爷爷,省得到时答应亲事后得罪了皇帝,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不过,自己进京原本是想从京官上一步步进身的,不过外放地方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可是,皇帝为什么会对这桩婚事耿耿于怀,莫非是看中了那位姑娘?想到这里,韩肖胄立时出了一身冷汗,脚下步子不由也加紧了一些。
福宁殿中,高俅看着志得意满的赵佶,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一刻,什么礼法体制都被他扔到了脑后。等到心下情绪定了,他这才趋前几步,从御案上翻过了一本折子。
“这是韩忠彦昨天上的折子,他虽然人还没有晋见,但折子已经来了。”见赵佶眉头微皱,他连忙解释道,“韩忠彦虽然守旧了一些,但有些方面还是可取的,圣上不若姑且听之。”
“广仁恩,开言路,去疑似,戒用兵,老调重弹,这不就是元祐的那一套么?”赵佶只看了一眼便哼了一声,显然并不以为然,“这广仁恩开言路去疑似倒也罢了,我大宋臣子只一味地坚持用兵不祥,目光实在短浅得很。”
“圣上,其实大臣始终讳言刀兵,并不只在于想要止息兵戈,其关键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钱粮!”高俅见赵佶惊讶地瞪着自己,立刻抛出了精心准备已久的答案,“我大宋军备,多在北方和西北辽夏接壤处,北方还有大名府这样的重镇可以调配物资,但西北军粮却不得不居中调拨。一旦有战事,即使我军大胜,往往花费也在数十万贯乃至数百万贯,所得好处却寥寥无几,甚至连西夏的岁赐还得重新再给。如今国库积蓄不多,戒用兵还是有必要的。”
“你说得没错,倘若一场胜仗打下来颗粒无收,在那些大臣的眼中自然还比不上没打。”赵佶的情绪也随之低落了下来,“神宗皇帝当年行新政,正是为了能使国库充盈,能够用兵扬威,而皇兄在世时之所以不顾民间毁评而重用章惇他们也是如此。可惜,如今国库非但不曾殷实,反而每每办大事便捉襟见肘,实在可恨!”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恳请圣上恩典!”高俅突然肃然一揖,神色极其肃穆。
“伯章,你这是干什么?”赵佶忙不迭地想要将人扶起,两三下拉不动后顿时有些恼火,“如今朕虽然已经登基,却依旧视你如友,你有话直说便是!”
“微臣恳请皇上颁布赦令,洗去那些元祐旧臣的奸佞之名!”
“你……你终究还是忘不了师恩!”赵佶长叹一声,随即点了点头,“这些事急不得,那是皇兄贬斥的臣子,朕只能一步步做,少不得还要请太后出面。不过你放心,苏子瞻一定能够回朝的!”
第二十二章 防微杜渐
由于已经任命章惇为山陵使,将其调开了汴京,因此赵佶在处理一应政务时便渐渐少了掣肘。召见了韩忠彦之后,为了如高俅所愿召回元祐老臣,赵佶采纳了除戒用兵在外的所有建议。果然,韩忠彦稍后便上了将范纯仁等人复宫观以及将苏轼等老臣内徙的折子。尽管这一道折子让众多新党官员惶惶不安,但是,眼看曾布在相位上安之若素,他们也渐渐消了疑虑。
元符三年三月,赵佶下诏召苏轼回京,并复范纯仁等人宫观,一时间激起轩然大波。御史台几个不知好歹的言官立刻上奏,甚至重提乌台诗案。这一愚蠢举动立刻引起了赵佶的怒火,在一连黜落了三个御史之后,朝中大臣终于看出,风向似乎要变了。
和诏书一同南下的还有高俅精心挑选的几个大夫,他依稀记得史书记载,苏轼在奉旨回汴京的路上便撒手西归。联想到岭南之地的潮湿气候,虽然他这些年时时派人暗中照拂,也知道苏轼的身体勉强还好,但还是不敢轻易怠慢,甚至为此求了一道让苏轼慢行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