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容却不知道高俅正在腹谤连连,她还以为高俅同样是心中担忧,又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太后早已忧心忡忡,因此从道观求来了几个方子,其中便有一个药引是山泉水,所以才让我到膳房去取。”
“原来如此。”高俅微微点头,却突然出手抢走了那只银瓶,“我此刻出宫正好太早,太后那儿我已经多日未曾前去问安了。”
“你……你这个无赖!”伊容的脸上现出一朵红云,但声音却低了许多。好半晌,她才开口问道,“那件事……你知道了?”
“端王已经告诉我了。”高俅捧着银瓶的手突然一沉,一时间,他刚才的伶牙俐齿似乎全都不见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恭喜你终于得脱这深宫大内。”
“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么?”
“我……”
“你知道么,曾经我的夙愿就是能被放出宫去,但现在,我却宁可在慈德宫终老一生。”伊容突然抬起了头,眼眸中尽是水光,“官宦人家的女儿多在十五六岁便都婚配,即便我真是太后的亲侄女,此时出宫也未必能够找一个好归宿,还不如……”
“伊容!”高俅闻言大惊,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了伊容的衣袖,“难道太后已经……”
伊容深深地看了高俅一眼,突然劈手夺去了那个银瓶,转身就朝小径深处奔去,不一会儿便离得远了。此刻,高俅却只是呆呆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背影,良久才起步追了上去。说不尽的恩德说不尽的情,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把一切想得太过圆满了。慈德宫向太后,这样一个在深宫之中待了几十年的女人,岂是能够轻而易举看透的?
第十六章 朝会风波
郝随匆匆从侧门进了大庆殿,到御座前交了东西,一双眼睛立刻东张西望地找起了人。很快,他便瞥见了站在曾布旁边,几乎在打瞌睡的赵佶,连忙悄悄地往那边挪去。他一边走一边心中庆幸,一来简王赵似正在另一头和章惇说话,没功夫注意这里;二来曾布又是有名的善于机变,若有事情也能提醒一两句。
“端王,端王!”
正打瞌睡的赵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见朝会压根没有结束的迹象,他不由恼火地朝声音的源头望去,一见是郝随立刻收了怒色。此时,他旁边的曾布也好奇地往郝随望去,毕竟,这是元旦大朝会,一点点失仪就有可能被御史台弹劾的。
郝随如同泥鳅一般挤到了赵佶身侧,轻声把高俅的话复述了一遍,而随着他的话语,赵佶的脸上由红到白,最后竟是成了铁青色。良久,他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郝随,今天的事孤王决不会忘记,你放心,这么一点小伎俩还奈何不了孤王。”
曾布瞧见郝随离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凑到了赵佶身边,扔过一个眼神询问事情缘由。待听得赵佶解释了一遍之后,他也着实吃了一惊,要知道,求神问道之举虽然在官宦人家很是流行,但宗室卜问前景却是犯忌的。身为宗室便注定不能参与朝政,问什么前途都是白搭,除非其人有心问鼎大位。想到这里,他立刻把端王府那个家人咒骂了千万遍。
“端王,你确认拿着你的生辰八字去卜问的那个人忠心耿耿?”盘算再三,曾布还是忍不住问道,“能够在王府执役的至少都应该学过规矩,即便在蠢笨,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忌。我的意思是,会不会他原本就是受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