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马车驶进一个只有丈把宽的小胡同里,天又黑,路面又不平稳,马车东拐西扭颠颠簸簸的,专使们坐在里面,好像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涌出来似的。还没走出一里多路,又见一队人群,比刚才的人要多得多。他们中许多人的胳膊里挟着包袱,肩膀上扛着箱子,又对空放枪,哇哇乱叫。显然这也是一批已饱掠财物的兵痞子。
“真的是闹兵变了!”蔡元培神色不安地对坐在身边的唐绍仪说。
“这两个月来北京城就没有安定过。”唐绍仪的嘴巴也有点抖。“这两天因为专使们来,已派了几千个巡警加强警戒,都没有压住。不知这又是哪一部分的兵在闹事。”
唐绍仪边说边指挥马车夫再拐弯。没有走多远,又远远地看见一队敲门打户乱喊乱叫的兵痞子。马车夫赶快避开。这一行车队在漆黑一团的胡同小街里转了一个多小时,碰见了七八起明火执仗打家劫舍的兵变队伍。犹如行走在深浅不明死生不测的魔窟中,专使们时时刻刻都在心惊肉跳。好容易回到贤良寺,一个个早已面色惨白,气喘咻咻。唐绍仪说了好多句抱歉的话后,告辞走了。
正庆幸终于逃离了险境,谁知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响起。隔着窗棂看时,一群歪戴军帽斜背刀枪面目狰狞的人,举起烟雾腾腾的火把,站在矮墙外的大门边。“开门,开门!”凶恶的喊叫声伴着沉重的敲打声,专使们听了直吓得气都不敢出。
只听外面有人在吼:“这里是南方来使住的地方,兄弟们不要啰唣!”
又有人说道:“什么南使不南使!越是南使,我们越要打他。”
还有人在问:“为什么呢?”
很多人杂七杂八的道:“袁大人要到南方去了。北京城里横竖是没人主持局面,我们就尽情地闹他一场吧!”
蔡元培吓得直冒冷汗,说道:“听口气,好像是要同我们作对。”
宋教仁说道:“我们只有几个人,如果他们冲了进来,那如何对付?隔壁是座教堂,那里有洋兵保护,乱兵不敢进去,赶快到那里躲一躲,天亮之后,想办法去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此地近着老袁寓宅,我就去请他出兵平乱,老袁总不能抹脸对人。”
……
兵变发生时,袁世凯的幕僚们正在迎宾馆里吃饭。突然听到响声,幕僚们以为临近年节市民在燃放爆竹。在判断出这是来复枪的声音后,大家纷纷跑到宾馆大厅询问出了什么事。
袁世凯时亦下楼,见火光烛天,须臾电灯忽然熄灭,袁世凯表现惊惶失措之状,问:“西直门外情况如何,西直门已否关城?”
袁世凯其实也有点忐忑,禁卫军四大旅大多为旗人,除冯国璋带去一部分外,均驻在西苑,时传不稳之迅,恐其一同哗变。
此时宋教仁找上门,袁世凯还没来得及开口,曹锟一身戎装革履,推门而入,见袁世凯请一安,道:“报告大总统,兵变之事,已……”侧身见宋教仁,瞪着眼睛,停顿一下,“卑职请求带所部去弹压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