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有些年了,越来越与这个社会融合。如果没有穿越,或者没有穿越在这个动荡乱世,或者根本不知道中国有过这样一段悲惨的历史,或者没有拥有像现在这样改变中国命运的一次机会,他可以在和平年代浑浑噩噩的过他的毫无意义,绝无理想的太平日子,不需要这样努力,不需要这样拼命。可是没有如果,他与这个世界不再是毫无关系的一个人,有人把他当成眼中钉,却也有人把他当成最后的希望,还拥有改变中国命运的一次机会。一个生活在一百年后的世界中混吃等死的人,不敢想象自己的命运会和国家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会把拯救中国当成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这一切一旦拥有,他就不愿再放手,他不敢想象失去理想,失去奋斗的目标之后的人生,再去过那混吃等死的浑浑噩噩的日子意义何在?这一切的一切,不曾拥有到不觉得什么,一旦拥有,尝过了这等滋味,是再也不甘心过那等平凡的日子了。
李想克制着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下去,那烦乱的心绪渐渐平息下来,闭上眼睛养息,可是一种莫名的惆怅忽然袭上心头。取暖的炭盆里燃烧的新鲜送枝使整个帐篷弥漫着浓浓的松脂香味,然而李想却嫌这纯天然的松脂香味太浓,帐篷里也太过闷热。心绪平静下来,然而却还是坐不住,睡不着,莫名的惆怅肯定有其源头?到底是他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坐不住的李想一甩手站了起来,正在分析敌我军情的曾高等人立刻被他惊动,纷纷回国头几双眼睛往瞧过来。
“你们忙你们的,我出去透透气。”李想挥挥手,走出大帐。
李想站在大帐门口,夜风裹着寒气扑面而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属于一百年前辛亥年的冬天,好像要用这清冽的寒气驱散一下胸中的郁闷和惆怅。
深黑如墨的天空,云层到底有多厚重,才能把满天的星月光明遮当的严严实实?他仰首望夜空默默不语,看不到,也看不透神秘而风云变幻无常的苍穹,他实在不知道辛亥年的风雨要到几时才会罢休?变数太多,他的能力还太小,对于历史的影响实在太过微弱。此次辛亥革命若不能够进行到底,再来二次革命又不知道需要流多少鲜血,抛多少头颅?中国错过这次的崛起,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够振兴?中国的元气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中国人也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经历更甚汉口人民的可怕劫难?
一阵寒风袭来,李想下意识地打一个寒颤。此时天气冷得北方早已经下起雪,湖北之地再冷一点也要下雪了,他们却还是一身单薄的秋衣军装。他抚摸了一下双肩,却摸到一双冰凉细腻如青花瓷做成的小手。是负气走出帐篷的汤约宛无声无息的走过来,将属于他的那一袭黑色超级拉风的德国式将官披风轻轻披在他的身上。
李想皱了一下眉头,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尽量把温暖传递给她,道:“你的手这么冷,快进帐篷去。”
汤约宛听了这话,从容把小手从他魔掌抽出,道:“回李大帅的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冷,还不想进去。”
李想自然听出她心里那点不痛快,他所表现的好战即使再多的人不理解,即使是他最在乎的人也不理解,他也要一意孤行到底。历史早已经证明南北和议就是一个错误,无论他是否有这个能力,他都要阻止。只要曾经努力过,至少可以问心无愧。他就是要尝试一下,中国这个在近代毫无气运的国家真的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气运,他逆天的穿越百年,怎么也无法挽回后面几十年即将发生的更大劫难?
任凭汤约宛抽出冰凉的双手,李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冷地扬起脸来,再次把目光放到深渊的夜空。
汤约宛同样不再搭理李想,清秀绝伦的面孔臭臭的板起,冷冰冰毫无情绪的表情,不减丝毫的美丽犹如广寒宫仙子。她明亮晶莹的双眼映出分散小谷各处燃烧的篝火随风跳跃的火光,大堆大堆的篝火映红了这个临时驻扎地周围的夜空,汤约宛就这样安静的即不走开,也不说话,安静的配李想站在帐篷入口,凝视着外面安安静静的营地。
士兵们一群一伙地围在火堆旁取暖,埋头无语的不断向火中投放砍来的松枝。虽说小谷里四面是山遮当,寒风依旧四处乱窜,火焰呼呼的跳跃,火星不时飞溅起来,落在士兵们身上,给几个月前在汉口发放的,历经战阵,早已经破烂不堪的秋季军装上,又添了几个新孔眼。疲惫的士兵们并不在意,依旧紧紧的靠在火堆旁边,天气越来越冷,秋季军装根本起不了保暖的作用。
篝火随冷风遥动,照在他们脸上,汤约宛看到的全是一张张饱经沧桑,不堪重负的脸。每当看到这里,她的心就闷得慌,冷若冰霜的容颜违抗自己意识的出现一丝波动。她随军而来,把战争的残忍和破坏尽收眼底,那最初的一腔革命热血慢慢的冷却下来。如今由洋人牵头的南北和议契机已经出现,燃烧大半个中国的辛亥革命战争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破坏和牺牲已经够多了。她实在想不通李想不顾一切的要去破坏和议,不惜要陪上自己的整个身家性命,不惜这些和他出生入死的战友继续玩命,不惜鄂省三千万民众陪他陷入比杨夏之战更大的战争泥潭,不惜把中国拖入南北分裂,军阀割句,战争不断的战国乱世。这样乱来,只怕亡国可期。
如果可以避免战争,又能促进革命成功,和议有什么不可?只要袁世凯反正,必退满清皇帝,孙中山先生的“驱除鞑虏”的口号兵不血刃的获得成功,“恢复中华”的日子又还远吗?南北之间必将爆发的战争可以避免,这何尝不是中国人之幸,这何尝不是党人之幸?李想为何偏偏要拼命阻止?李想为什么就认定袁世凯救不了中国?还是因为李想尝到权势的滋味后也开始沉迷坠落?
冷冷呼啸的寒风中,汤约宛裹了裹衣服,身体略微有些颤抖。是肌体怕寒冷,还是心中发寒,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她有点抑制自己的胡思乱想,人性的黑暗她见到太多,但把握不住李想的心,自己的心却越来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