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诸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抵都讲,武昌叛逆不过数营,瑞澄、张彪定能制服叛逆。也有人说,匪革头子孙大炮、黄兴都不在湖北,叛逆之人群龙无首,定不能成事。还有人讲,武昌是乱兵哗变,当晚叛逆的三个主脑吴兆麟、蔡济民、李想都是从未听过的无名小辈,叛逆志在哄抢,一俟大军压境,必然随之消亡。
袁世凯不言语,静听诸人发言。良久,他徐徐道:“武昌之乱党,可不比长毛。现在黎元洪坐镇,他实为全国所知的名将,收笼武昌军民不在话下。而瑞澄、张彪二人,正是未得民心,才被赶出武昌城的,安能镇乱!”
听袁大胖子如此说,自有人立刻有人奉承:“这天下大事,非袁宫保您出面不行!”
袁大胖子仰头一笑,周身肥肉抖动,连忙摆手:“今日只谈风月,莫论国事……”
袁大胖子怎能不知道,一个无比巨大的历史机遇,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千年未遇之大变局,自有千年未遇之大机遇。正如他少年时所写一联: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
天下风云起,袁大胖子志得意满的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英雄事业,以他的大名叙写华夏春秋。只是袁大胖子怎么也想不到,此刻爆乱的一个未入法眼的无名小辈,会成为今后一次又一次阻绕他脚步的最大拌脚石……
第十一章 缺月梧桐(一)
夕阳余晖,恋恋不舍的停留在汉口大智门一带。白墙黑瓦的寻常人家小院,胡玉珍焦急的等待,更添度日如年的煎熬。院门紧闭,枣树下拴的老狗无精打采的爬在地上假寐。胡玉珍就在枣树下的石凳旁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不时张望挂在院墙外即将落下的夕阳,又不时扫过依旧紧闭的斑驳院门。安静的小院,从里屋传来高低起伏的呼噜声,大通铺上睡了十几个上夜工的大汉。都是在大智门火车站买苦力的游民,这里是哥老会的一个据点,也是革命党人的联络站。
如今汉口是清末内地最大的进出口口岸,自然是跑码头走江湖的流民汇集之地,哥老会便是这里最大的帮会。哥老会与革命党更是关系紧密,是一股反清的强大势力。
焦急的胡玉珍突然看到,趴在地上的老狗双耳耸动,抬起头倾听一下又站了起来,没有吠叫,是听主人回来了。然后就听到外面喊门声,是范明山和袁金生回来了。胡玉珍三步并两步的跑去开院门,取下门拴打开院门,看到范明山和袁金生后面多了一个人。这人他认识,是金兆龙。
范明山低声道:“进去再说。”
范明山进里屋把还在睡觉的大汉都叫醒了,全打到发屋外巷角明哨暗哨放着。
屋内采光不足,加上正是黄昏时候,更是昏暗。四面墙壁上挂满零零碎碎的奇怪事物,屋内浑浊的空气,是挥之不散的男人汗臭和脚臭。胡玉珍他们四个人就般了四条长板凳,围坐在茶座边。
金兆龙把他的大嗓门压低了说道:“武昌光复,湖北军政府成立。黎元洪黎公任湖北鄂都督,湖北革命军成立三个师团,吴兆麟、蔡济民、李想分别任一、二、三师师长。现军政府决定派三师师长李大帅光复阳夏,李大帅派我来联络同志们响应举义大事。”
听闻武昌革命成功,胡玉珍激动的端着茶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而范明山和袁金生已经是第二次听金兆龙说起,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大口的呼吸屋内浑浊的空气,才没有兴奋的呐喊。武昌举义成功,革命的第一枪已经打响,瑞澄和张彪竟然毫无抵抗之力,夹着尾巴跑了。这个压迫汉族同胞两百六十多年的关外之族,已经到了西山落日的境地,再也压制不住中华民族的崛起。这个丧权辱国到了极处的腐朽王朝,已经只剩下垂死的挣扎,再也没机会量我中华财力物力,以结洋人之欢心。那个宁与洋人,不与家奴的老太婆,那些要把所有汉人变成家奴的某某大帝,在九泉之下也休想安宁。
范明山一拍桌子,道:“是我汉族同胞,都应该起来反清,这个丧权辱国的腐朽满清政府已经烂到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