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食油筒重达二百多斤,他们两个人一组,用麻绳勒在肩上,艰难的朝着库房行进着,皮油是制作蜡烛的主要材料,多用糊皮纸的大竹篓包装,每篓也有200来斤,两个挑夫用扁担抬着。扣里喊着“嗨啊哟”的号子,一步一踉跄的走着。
这是真正属于穷人的世界,这些无产无业的穷苦百姓。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升斗小民。大多都破产失地的农民,为生活所迫而背井离乡来做苦力,在河边荒郊搭起窝棚栖生。
他们被官方嗤之为“不耕、不织、不贾、不商之民”,庞杂足虑的社会不良百姓。可是谁会知道,他们要求的仅仅是有一扣饭吃,有一件衣穿?
然而,还有比他们更加凄惨的百姓。穿过一条低矮的胡同就是一座破败的刘家庙,四壁透风,比那木棚小屋更加难以御寒,真不知道那些乞丐是怎么熬过冬天的。乞丐是没有人理会的。如果生了病,他们会在寒风的呼啸声中冻得僵硬的尸体,好心的伙伴或许会为他挖个坑。再不然就往荒地里一丢喂野狗,官府也保甲里正没有人会追究。
序章 回首已是百年身(五)
清晨的阳光明媚,不知道多少天的大雨终于消停了。
汉口的花子也像是雨后春笋般层层冒出来,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四处乞讨。如果去大户人家或者饭馆客栈大多能得到些施舍,所以刘家庙里老小乞丐们都背起破麻袋在城里忙碌,庙里空空如野。
湖广水灾,还不知道多少破家流民无路可走,会加入这个花子大军?这是一个国家动荡的最大因素,流民灾民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只有揭杆而起。动乱的风潮,一夫倡乱,当万夫景从。
其时光绪三十二年的一场大动荡,就这样在酝酿当中。
满清的朝廷在此期间,暮气深重,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把这破屋给支起来。湖广的局势满清自然有关注,他们不是想着拨震灾银两,调震灾的粮食,把因洪水闹春荒的粮价平息,物价平准,而是官商结合,囤积居奇,物价抬得天高,在这个要命的时节狠捞一笔。当然,为了防止爆乱,调兵遣将,随时准备派兵镇压。满清朝廷对外柔颜媚骨,对内百般欺凌,这是他们的优良传统。
李想似乎对这个时代有一点认识,多是故纸堆寻到的沉疴烂调,民间的嫉苦从没有切肤的体会,穿越之后总算看清楚了。
李想打起精神今日准备要进城里一趟――看看百年前长江流域第二繁华的港口汉口,那里有的是有钱人,说不定碰见个把冤大头,寻到一个什么发财的机会,也顺带好好的在街头观览一下百年前的汉口风物。
走出庙院,外面景致果然热闹……属于中国近代通商口岸常见的一种畸形的繁华,极居中国特色。
火车站和码头上,这些人流汇集发散之处,跑马头讨生活的民间艺人扎堆,高跷、龙灯、狮子、旱船、河蚌、鹤鹬……叮叮哐哐地敲着锣鼓,都涌到前门和琉璃厂一带,什么跳喇嘛、大头人、打莽式、走彩绳的,还有扮演着戏文里的各种人物,一队队吹吹打打招摇过市。人流摩肩接踵、挤挤拥拥,夹着唱秧歌的、跳鲍老的、卖粉团的吆喝声,孩子们惊叹欢呼的喊叫声,被挤倒了的咒骂声、哭声、哄笑声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汇成一片,搅在一起。平日不山门的妇女也耐不得寂寞,七大姑八大姨的相约出门来瞧热闹儿。不过她们的心思比男人们细密碍多,有的到城隍庙捐香火钱祈佑降福,有的到观音庵求子,有的到玻璃厂小贩们那里花几个铜子儿买上几颗金鳌玉蝀石狮于牙――种蜡制的兽牙――投进附近专设的炭火盆中看着它们烧化,据说这能确保她全家终年不患牙疼病。
眼前的一切并不都是喜庆,同样有泪、有汗、有血。那些火车站和码头上的搬运苦力,他们做这个世界最累的活,拿这个世界最低的工资。
李想出了庙门,随着人流推动,来到了大智门,不禁被这里的热闹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