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听,不由自失的一笑,道:“我岂是当局者迷,我是被老十四带进了死胡同。”稍稍沉吟,他才继续道:“如果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官吏士子的田土不纳税,又如何解决私下挂靠的弊端?”
“这不是四爷该考虑的。”邬思道根本没有考虑,就脱口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四爷何必自寻烦恼?”
胤禛没料到邬思道反应如此强烈,噎了半晌才道:“摊丁入亩乃是我倡导的,自然是想做的尽善尽美,以尽全功。”
“世上哪有尽善尽美之事?”邬思道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官吏士子是国之基石,侵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跟朝廷便会离心离德,此事,皇上亦难两全,四爷最好不要涉足其间。”
“先生说的有理。”胤禛微微点了点头,又才道:“若是皇上命我负责推行摊丁入亩,又该如何?”
默然半晌,邬思道才开口道:“两个选择,一,应承下来,用心办差,不畏艰辛诽谤,咬牙将这差事办好,坏处是得罪天下的缙绅,甚至有可能是天下的官员士子,益处是,皇上对您定然大为赏识,虽有身败名裂的危险。亦有获得圣心争得储位的可能。
二,托病推掉,另找机会,胜在稳妥,此法乃四爷首倡,推广成功,亦少不了四爷您的一份功劳。”
第267章 八党危机
听闻邬思道给出的两个选择,胤禛暗自权衡了半晌,最终倾向于前者,抬头瞅了邬思道一眼,见他神情悠然,便知他成竹在胸,当下便试探着道:“先生以为我该如何选择?”
“于四爷而言,摊丁入亩是一盘残局,一盘奖赏丰厚的残局。”邬思道身子一正,侃侃而道:“这法子并无新意,不过是前明张居正‘一条鞭法’的延续,‘一条鞭法’在前明仅仅实行了十余年就人亡政息,由产可见,缙绅对此法实乃深恶痛绝。
不过,时移势易,我朝的情形已是大不相同,立国之初,朝廷在江南对缙绅数次严厉打压,他们至今仍是记忆犹新,而最根本的是,缙绅在目前而言,并非国之根本,基石,眼下,也是推行摊丁入亩的最好时期,错过了这个机会,一旦缙绅成长为国之基石、根本,就无法再推行了。”
缙绅能发展成国之基石、根本?胤禛听的疑惑不解,不由眉头微皱,大清,满人才是国之基石、根本。这缙绅也能发展成国之基石、根本,那还是大清吗?还是满人的大清吗?
见胤禛蹙眉,邬思道不由微微一笑,不假思索的说道:“四爷不须疑惑,历朝历代,缙绅都是国之根本,于朝廷而言,县官是亲民之官,于百姓而言,县官不过是缙绅之官。
县令治理地方,依靠的便是缙绅,赋税、教化、治安、礼仪,凡此种种,无不依赖缙绅,最为亲民者,莫过于缙绅。
四爷之所以对缙绅没有足够的认识,实乃立国之初,朝廷对江南缙绅的猜忌、提防和弹压,而后又是战乱不断,缙绅根本就没有喘过气来,如今,天下承平二十余载,缙绅势力又开始抬头。
思道敢于断言,不过数十载,缙绅势力必将足以影响朝局,到那时节,再想推行摊丁入亩,就无异于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