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算不是没有。除非……”尹镛卖了个关子道。
“除非什么?”宋时烈赶紧追问道。
“除非中华女皇突然驾崩,或是中华朝突然内乱。”尹镛两手一摊道。
“我的尹大人,都这份上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宋时烈哭笑不得地说道。他实在是不明白眼前这个男子哪儿来的幽默感。须知他可能明天就要上断头台了啊。
然而,尹镛可不认为自己是在开玩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宋大人,这是事实。面对强大的中华朝,朝鲜在军事上取得胜利的机会几乎是零。”
“可是,中华朝才刚刚完成对倭国的征战。他们在海外还要应对奥斯曼国。只要我们能将中华大军拖死在朝鲜的山地之中,不堪重负的中国人早晚会退兵的。”不知不觉之中宋时烈又开始与尹镛争论起来。
然而这一次尹镛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列举中华朝的优势,而是直接了当地回答他道:“怕只怕到时候拖不起的是朝鲜。”
“何以见得?尹大人,不管怎样这次的作战都是在朝鲜的境内。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我们这一边。朝鲜怎么会拖不起。”宋时烈不服气的反驳道。
“宋大人,我军占有地利确实没错。但若说有天时与人和那就不一定了。”尹镛冷静地解释道:“我朝实行统一的府兵制,集兵权于中央。不过之前朝鲜各道的军队多为轮流服役,所以军费开支一向都不大。然而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大肆扩充军备,征召兵役。试问以朝鲜这弹丸之地如何能承受得了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呢?”
“尹大人此言差矣,国库的收入这几年来可是几乎每一年都在以两三成的速度增长的哦。”宋时烈自信的说道。
“咳,宋大人你还不明白吗。问题就是在于朝廷收入的猛长上啊!虽然受气候的影响农业有丰收与减收,但一块土地平均下来每一年的收成都是有定数的。朝鲜就这么点地方,每年的收成也就这么一点儿。就算朝鲜年年丰收,商业繁荣。大人以为朝鲜的收入可能每年都增长两三成吗?据在下所知,中华朝这些年每一年国库的收入增长都不满一成。去年甚至还出现了赤字啊。如果地方上的收入没有增长那么多。那国库每年增加的两三成收入又是从何迩来的呢?”尹镛在地上划了一个圈道。
给尹镛这么一问,宋时烈不禁语塞了。不错,如果冷静下来想一想的话,尹镛问题确实犀利而又切中要害。事实上,宋时烈也并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只不过看着国库中的银子日益增长,任谁都会为之欢呼雀跃,而不会去怀疑朝鲜的真实发展情况。
眼见宋时烈陷入了沉思,尹镛跟着又说道:“当年太祖效仿中原的制度,将朝鲜划分为‘八道’。在财政上奉行‘以一道之资,供一道之费’。即地方上基本依赖本地的财政收入。而当某一道实在入不敷出时,朝廷就会给予其相应的补贴。如果说地方上的收入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国库收入的快速增长就只有两个解释。一是朝廷增加了赋税。二是朝廷从地方征调了更多的财赋。无论是那一种情况,遭殃的都是老百姓。而第二种情况比第一种情况还要恶劣。第二种情况下,朝廷看似没有增加赋税,然而朝廷从地方抽调大量的财赋做法却大大增加了各级衙门的负担。为了保证本级衙门正常运作,每一级衙门都会尽可能地将下一级的财赋集中到自己手中。如此层层盘剥之下,底下百姓的困苦可就可想而知了。其实,也用不着在下多举例子。宋大人只要看看这些年各地所爆发的动乱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面对尹镛痛心疾首的分析,宋时烈垂下了脑袋。此刻他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已轰然崩溃。他知道以目前的状况,就算中华朝不入侵朝鲜,朝鲜也会出现内乱。但他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道:“就算如此。可是朝鲜的制度都是效仿中原设立的啊。如果我们有这样的问题,那中国人也一定会遇到同样的问题。中华朝现在不也像我们一样奉行自唐朝时就已定立的‘上供’、‘留州’、‘送使’的财政分配体制?”
“不错,在行政上中华朝对朝廷与地方的财政分配方式确实与朝鲜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中华朝的军费却并不单纯地来源于国家的赋税。众所周知,中华朝往往以战后利益为诱饵,从商人那里筹集军费。这一次我又听说中华朝向民间发放起了国债。想必这其中也包含了远征咱们的军费。”尹镛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补充道:“此外,宋宋大人你别忘了,中华朝还有国会呢。”
“国会?”宋时烈不解地努了努嘴道。如果说中华朝通过商人筹集军费的做法他还能理解的话。那对于尹镛突然提到“国会”,宋时烈就有些纳闷了。却听他跟着便追问道:“这与财政有什么关系呢?国会不是让天下士人清议时政,监督官僚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