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出了巷口,眼前就是进城的大路,刘子光帮林黛玉叫了一辆三轮车,让她赶紧回家,这时候雨已经渐渐大了,林黛玉上车之后,硬把伞塞给了刘子光,然后低声道:“明晚三更,我在家等你。”说完车子就走了。
望着三轮车远去消失在雨雾中,刘子光心里也是一团雾水,这算什么什么事啊,我还没动手呢,小丫头居然先开口了,这是要泡我啊,明晚三更在家等我,你家门朝哪我还不知道呢,低头一看,油纸伞的伞柄上缀着一个香囊,香囊里似乎有张小纸条,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乌衣巷林御史府,后墙槐树处有梯。
妈的,我到底去还是不去?
※※※
当晚的雨下的很大,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家家户户都早早的吹了灯睡觉,南门外的棚户区一片黑压压,曹沾坐在厢房里,手忙脚乱的拿着脸盆、瓦罐、尿壶接着屋顶漏下来的雨水,简陋的房子不堪大雨摧残,外面大雨。屋里小雨,接都接不完,幸亏还有一块安全的地方能放他的笔墨纸砚,今天姐妹们瞒着家长偷偷支援了他很多文具、蜡烛,又能支撑着把《石头记》写下去了,如今的凄惨生活和往日锦衣玉食的生活形成巨大的落差,在少年曹沾心中激发了巨大的创作灵感,人生就是这样啊,繁华富贵如过眼烟云,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他要把家族的兴衰史通过自己的笔描述出来,同时也要反映这个残酷、现实的社会。
窗外的雨声急促,敲打着窗棂似乎在呼唤着谁,小桌上的烛火被风吹得忽闪忽闪的,曹沾拿起剪刀想去剪掉烧焦的灯芯,忽然听见院子外面有大队人马跑动的声音,然后是此起彼伏的犬吠声、男人女人的喊叫,小孩的大哭。
不好,那帮流氓又闹事了,曹沾吓得赶紧把书稿和文具藏到床底下,跑到祖父的屋里去,曹寅已经病入膏肓了,整天咳嗽着等死,家里其他的人也听到外面的喧哗后汇聚到老太爷的房间,紧张的等待着敲门。
可是始终没有人来敲他们家的门,曹沾忍不住穿上蓑衣出去观看,趴在门口一看,原来是大队官兵出动,松油火把照耀下是一张张冷峻的脸,看服装是南厂的番子们,居住在附近的泼皮流氓被铁链子串成一长串,连衣服都没穿,就这样赤着身子在雨里走着,南厂的这次雨夜大逮捕,将盘踞在南门外棚户区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连一个漏网的都没有。
曹沾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今天造访自己家的那位斗笠客的命令。
第11章 洪水
雨一直下,而且越下越大,甚至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已经无法骑马,必须乘坐马车,凌晨的天光还很暗,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道路,只能摸索着前进,雨点砸在马车的油布棚上,震耳欲聋,刘子光掀开窗帘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一股雨水立刻扫了进来,将他的袖子打湿,这雨,实在是百年难遇。
好不容意到了午门口,一直亮在午门的两盏电弧长明灯也灭了,可能是电线被雨淋湿了,一个披着橡胶雨衣的御林军走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镇武侯的马车,便大声对车夫说,皇上有旨,车马可以直接赶去奉天门,以免大臣们被暴雨淋病,于是马车直接赶到了奉天门,刘子光下车,发现周围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看来不少人先到了,侍卫撑起大伞替他挡着雨,可是那把巨大的油布伞也挡不住肆虐的暴雨,刘子光的靴子和朝服的下摆都湿透了。
来到奉天殿上,大殿之上点了几根香油大蜡,平时用的琉璃电灯都没开,想必是安放在户外的发电机也被雨淋坏了,大臣们一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每个人都有脚底下一滩水,皇上高坐在宝座上,也是一脸愁容。
刘子光来的有些晚了,这场大雨造成的困扰实在是多,光是来的路上都绕了好几次,有好几条低洼的道路被淹的直到胸口,根本走不通,不光他一个人来晚,还有好些大臣迟到,在场的多是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宋应星的朝服湿了一半,捧着笏板向皇上说道:“暴雨肆虐,长江水位迅速增高,洪峰到处,堤坝决口,湖广已成泽国,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还请皇上下旨赈灾。”
“赈灾容易,可是钱粮物资到了左良玉手里,恐怕只会壮大他的兵马,那些百姓分毫好处也得不到,这便如何是好?”一位户部侍郎出班说道,这人名叫黄小田,也是东林的台柱子,现在已经将尚书胡雪斋架空了,户部基本上他说了算。
黄小田说的是实情,大明朝原本的行政划分里的两京十三省,北方的北直隶、山西,陕西一部,山东一部都在满清统治下,河南、湖广,四川、江西、云南、贵州、广西这些省份都是听调不听宣,名义上是大明的省份,其实是半独立的藩镇割据,从不向户部缴纳钱粮,就是朝廷有什么大的礼仪活动,这些军阀也只是派代表前来参加,俨然就是诸侯分封,朝廷能掌握的只有南直隶,山东一部、浙江、福建、广东以及台湾等地区,幸亏这些地区都是钱粮富足的地方,所以朝廷才能维持住,要不然早被自己人吞并了。现在湖广水灾,受难的都是大明的子民,这如何不让有良心的人心疼,黄小田在这个时候提出藩镇的问题,虽然冷酷,但确实是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