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这衙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提举大人虽然是五品官,但是每年国手的银子可不比二品的户部尚书少,你想啊,每年进出上海港的船、货何止千万,不管进出都得市舶司开具公凭,没有公凭私自上岸那就是走私,被缉私营抓到久得罚个倾家荡产,运气不好的还要坐牢呢,比如说吧,我现在手头有一船瓷器要出口,就得写清楚数量、价格、到岸地等资料到市舶司备案,缴纳税金领取公凭,这个步骤是万万不能省的,今天在这排队的都是来办这个的。”
“什么世道啊,交税还要看人家的脸色。这个提举怎么当的!”刘子光摇摇头,这市舶司未免太官僚主义了,让他联想起以前去兵部衙门讨债的情形来,心头隐隐有怒火显现了。
“小兄弟可别乱说话,被别人听到就麻烦了,咱们上海市舶司的提举大人可是少年英伟,风流倜傥,人家年纪轻轻二十来岁就能当上这么大的官,你想想他的后台能小了吗?你说他的坏话被人听见可不得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啊。”老大哥鼓起眼睛教训起刘子光来。
“那这个提举究竟是什么来头呢?”听说提举才二十多岁,刘子光顿时好奇起来。
“上海有家著名的腊味铺,掌柜的姓陈,做得一手好腊肠,人称小肠陈,他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生的是花容月貌,儿子长的是英俊潇洒,后来咱们总督大人就把那女儿娶了做妾,那儿子成了总督大人的小舅子,自然水涨船高,没几年就做到了市舶司提举的位子,你说人家的后台大不大?”
正说话间,市舶司的大门打开了,一队靛蓝色服色的差役拿着水火棍一溜小跑跑出来,把排队的商人们隔在外面,然后里面抬出若干顶绿呢大轿来,刘子光不禁暗自吃惊,笑笑得市舶司不过是个从五品的衙门,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三品官员才能乘坐的绿呢大轿呢。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冲着排队的商人们喊道:“今天不开公凭了,大家都散了吧。”排队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人们不满的吵吵道:“都等了两天了怎么还不办公啊,这要等到什么时候?”队伍中一个胆子大的人高声喊了一句:“明天能不能开啊。”
“明天也不能,什么时候钦差大人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开,你们要怪就怪钦差大人吧。”那管事一脸不屑地说。
“钦差大人还没到上海啊!他老人家来了要是住着不走了,那我们岂不是永远不能拿到公凭了,拿不到公凭就不能卸货,那不是要饿死我们吗?”众人群情激奋,向衙门大门冲过去,被差役们的水火棍拦住。
有个身材矮小的商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冲破了差役的封锁线,站到了一顶绿呢八台大轿前面扑通一声跪下:“大人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第一次做进口买卖,进了一船旅宋水果等着卸货呢,要是再开不到公凭水果可就要烂了!小的全部身家可都在这船水果上了!”
轿子后面窜出四个护卫,一顿拳打脚踢过去,矮个子商人头破血流,却更加来劲了,居然扑上去抓住了轿杠不松手,口里依然大叫着:“大人开恩啊,小的全家的生路就全靠这船水果了!求求您给小的开一张公凭吧!小的按章缴税绝不敢偷逃啊。”
矮个子商人的话引起了其他商人的共鸣,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众人一起哭求道:“大人开恩就给我们开公凭吧。”
轿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帅气的面孔,不过这张脸已经被刁民们的大胆举动气的有些扭曲了,他低声对跑过来聆听训示的管事说了几句话,那管事随即面向众人喊道:“陈提举要赶去总督府开会,尔等再敢阻拦,一律按妨碍公务论处,交衙门去打板子!还不快给我闪开。”
矮小的商人却依然不松手,看来他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抓着轿杠不住的哭喊着,血头血脸的刹是凄惨。护卫们用力掰他的手指,居然掰不开。
“来呀,给我把他的手给我砍了。”管事看见提举大人铁青着脸放下了轿帘,知道大人动怒了,要是还不能解决掉这个刁民,恐怕倒霉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咬牙切齿下了死命令。
护卫抽出了佩刀就要砍下去,忽然一声厉喝传来“住手!”只见商人行列中站出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正怒不可遏的盯着提举大人的轿子,此人正是乔装改扮的刘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