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抬起手摇了摇:“这里就我们几个,我阿姊还坐在这里,就别叫什么将军了,直称字吧。”
曹宪也点了点头,满目柔情地看着周不疑:“仓舒都这么说了,你就依了他吧,一家人说得那么见外,岂不是生分了。”
周不疑笑了笑,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肆了。仓舒,冀城之围,你打算怎么办?”
曹冲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酒杯,紧锁着眉头:“不瞒你说,情况不好。冀城被马超占了,领军将军自责不已,不好意思回郿坞来见我,要亲自夺回冀城,我也不好勉强他,再说马超在冀城,我也确实需要一个重将在那里镇守,所以把张俊乂派过去协助他,这样下邽有两万多人守城,只要他不大意,应该是万无一失。韩遂还在显亲,汉阳郡……惨了。”
周不疑倒是没曹冲那么伤感,对他来说,如何平叛成功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汉阳郡的百姓,别说现在顾不上,就是顾得上也不能顾了,总不能资敌吧。他想了想说道:“两万多人在下邽,消耗的粮食可不少,光靠从长安运,途中的消耗就很惊人,很不合算,我看你开春之后,还是先拿下武都,断了马超的后路,从汉中直接运粮入武都,这样可能更方便一些,减轻一此负担。至于马超,冀城既然让他占了,那就让他占了吧,比起让他回到羌人部落里去,也许还好一点。”
曹冲看了周不疑一眼,这小子一眼就看穿了冀城的局势,到底是个人才,出的点子和贾诩那只老狐狸、法正马谡这样的小狐狸一模一样,就象商量过的一样。他笑了笑,又试探地问道:“那你对后面的战事,可有什么建议?”
周不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低下头,端起一杯酒送到嘴边,却没有喝,而是顿了一会,又放下酒杯,问道:“如果我想得不错的话,你既然在长安搞这么大的动作,应该不是想着立个战功就回去,而是想着怎么经营关中,重建河西走廊,沟通西域,不知对也不对?”
曹冲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挑起嘴角笑了:“元直,让你主持山海学院,实在有些屈才了。不错,我是想着彻底平定西域,解决羌人的问题,不仅要打败马超、韩遂,更要让西凉变成我大汉的稳固边疆,而不是拖垮我大汉的泥潭。元直,你觉得怎么做才好?”
周不疑笑了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曹宪提着酒壶给他添满,眼睛瞟了他一眼,眼神温柔得让周不疑心中一颤。他一时有些出神,忘了回曹冲的话,直到曹宪推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呵呵,你这么想,不怕东面出事吗?”他握住了曹宪的手,笑着问道:“西凉之乱可不是几年几十年,已经乱了百十年,想要彻底平定,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做到的。”
“东面能有什么事。”曹冲在他们面前说话一点遮掩也不需要,反正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青徐的那一点事,能有什么用。”
“如果他再平定了辽东,甚至收复了高句丽呢?”周不疑开玩笑地说道。
“呵呵,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至少十年才会见功,青徐之间一片焦土,想要能支撑辽东的战事,没有五年根本积累不起来。”曹冲有些不以为然,曹丕是去解除臧霸等人的军权的,他怎么可能去打辽东,要想辽东,不仅要借助幽州的力量,还要加强臧霸等人的实力,岂不是适得其反?
周不疑摇了摇头,不太同意曹冲的想法:“这可未必,臧霸豪迈,让他去打辽东,他一定会欣然答应,这样青徐的事情就迎刃而解,至于会不会养虎为患——这打仗的事,你应该清楚得很,不是哪个将军想坐大就坐大的,何况还有前将军坐镇——他完全有可能象打关中一样,有点军功就退回邺城,然后扔下一个烂摊子。”他停了停又说,“你切不可大意,军功大了,未必就是好事。就说这关中、西凉吧,我大汉向来就有一说,关东出相,关西出将,要说军功,关西人的可谓是战功赫赫吧,可是你看现在朝廷上还有几个西凉人?还有几个关西人?威镇西凉的名将三明哪一个还有后人在朝堂之上?”
曹冲见他说得严肃,也收了笑容,细细地想了想,确实发现朝庭中没有什么关西人。如果说现在是因为曹家的崛起带动了谯沛集团占据朝堂的重要位置的话,那么建安以前呢,好象还是这样,关西出了不少名将,可是这些名将不是枉死,就是闲居,要不就成了割据的军阀,象马腾、韩遂,要么就成了祸国殃民的罪人,比如董卓,细细算起来,关西最著名的家族就是弘家杨家了,但杨家没出过将军,全是经学家。他一时之间也觉得周不疑说的有理起来,自己一直热心于立军功,以为这样就能盖过曹丕,获得曹操的欢心,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曹操现在这么犹豫,久久不立王世子,又同意天子封了自己侯爵,是不是在心底已经放弃了自己,要把王位让给曹丕继承?
他越想越说,脸色青红不定。周不疑见他出神,也不说话,静静的饮着酒。曹宪见了有些担心,紧了紧手,示意周不疑要不要劝劝曹冲。周不疑却摇了摇头,用眼神回应了一下曹宪。他的眼神清澈湛然,神光熠熠,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